聽到他大言不慚的話，王愛朵的嘴巴驚愕地張開，愣了好一會兒才滿臉鄙夷地說道： 　　“王承舟，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別說你，就是俺……就是俺們縣醫院的老院長都不敢像你這樣子吹牛。還整個七裡坪鄉就隻有你能治好小芷姐，你可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還有呢，就算你能治，那為什麼不現在下手，推三阻四的又為了啥？哼，虧我之前還當你是個好人。快閃開，快閃開！” 　　這妮子看麵相就知道是個伶牙俐齒的，一番話懟得王承舟張口結舌，根本就還不了嘴。 　　隻能看著老楊頭揚起鞭子，架著馬車，嘚嘚嘚地離開了。 　　王承舟眨巴下眼睛，突然笑出聲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剛才那番大話他並不後悔，為了給徐小芷治病，這些都是必須要有的心理建設，雖然眼下看起來可笑，之後她們就會明白其中的深意啦。 　　隻是，想起昨天支書王鐵林叮囑自己的話，還有母親殷切的希望，他還是一陣頭大，隻得悻悻地扛起鋤頭，往地裡頭趕去。 　　可剛到地頭，他就受到了一排的注目禮，搞得他差點以為自己早上沒洗臉，而且李香兒那個瓜娃子是不是挾私報復，給他畫了一個小烏龜在上麵？ 　　一番交談才知道，原來他被推舉參加赤腳醫生培訓的事情已經在村子裡傳開了，如此巨大的轉變，如何讓老少爺們兒不好奇？ 　　不過，村子裡能出一個衛生員，大家夥兒還是很開心的。 　　畢竟整個王家生產大隊，包括水溪高和青楊樹，數千口子的人，卻隻有王愛朵一個衛生員，而且那妮子是城裡來的，動不動就會消失一兩天，搞得老少爺們兒心裡很不踏實。 　　生怕誰家孩子有了個頭疼腦熱，連個治病的大夫都找不到。 　　現在王承舟要是能當上衛生員，大家夥兒不就多了一份保障嘛。 　　當然，有高興的自然就有不高興的。 　　昨天老支書就說了，赤腳醫生的選拔以略微懂得一些衛生知識的初高中畢業生為主，尤其是下鄉的知識青年，是主要的篩選目標。 　　講道理，這樣說的話，無論如何也輪不到王承舟。 　　知青中年紀最大，學歷最高的應該當屬許萬年。這小子已經二十一歲了，是真正有高中畢業證的人；人望最高，學識更豐富的應該是徐小芷。別看她才十七歲，高中也沒讀完，可論見識和文化，王家生產大隊這二十來號知青裡，怕是沒人能比得過。 　　即便村裡人也知道，這丫頭是書香門第來著，父親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母親是個特別有錢的商人。 　　估計是家裡犯了什麼十分嚴重的錯誤，她才沒能參加生產建設兵團，被下放到了這偏遠的犄角旮旯裡。 　　所以，對於隊裡推舉王承舟當衛生員，許萬年的意見很大。 　　為此，他剛才還跟支書王鐵林鬧來著。 　　若非如此，王承舟扛著鋤頭過來的時候，也不會受到如此多的注視。 　　“王承舟，對於組織上安排你參加赤腳醫生培訓，咱一個下鄉的知青，就不說什麼了。但是，我心裡是不服氣的。” 　　許萬年氣呼呼地瞪著他，也不避諱，大聲嚷著，“醫療衛生工作是具有科學素養的人才能勝任的，我不認為你這個裝神弄鬼的巫醫有哪點比我強。” 　　“總之，你最好加油，最終能通過公社的考核。” 　　“否則，這個本就屬於我的衛生員職位，我一定會搶回來。” 　　說完之後，一甩汗衫，拎著鋤頭乾活去了。 　　大家夥兒一臉尷尬，有的覺得許萬年太過分了，簡直是在鬧不和諧。 　　有的覺得他說得沒毛病，他王承舟懂啥呀，不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給人紮了幾針，怎麼就比人家城裡來的知識分子強了？ 　　當然，也有人就是單純的幸災樂禍，之前王承舟一家在村子裡混得就不好，他自己還是個小透明，現在突然飛黃騰達了，難免讓人心裡不平衡。 　　迎著一道道目光，王承舟卻淡然一笑，高聲道：“許萬年，那你可準備好了，等我當上衛生員那天，找你慶祝慶祝！” 　　“哼！” 　　許萬年冷哼一聲，鋤頭揮舞得更賣力了。 　　這小子…… 　　王承舟不免對他高看一眼。 　　許萬年是個有很多想法的人，從自己剛開始醒來，他替徐小芷強出頭就可以看出。 　　但是，怎麼說呢。 　　至少他光明磊落，有啥不滿敢當麵說出來，不是那種陰險小人。 　　當然，這個年月，特別是這些懷揣著火熱理想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真正心理陰暗的人其實並不多，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ｏm 說到底，也隻是有些人的人性沒有經受得起生活的考驗罷了。 　　老少爺們兒見他竟然能大大方方地接受別人的挑釁，同樣對他高看了一眼。 　　尤其是王玉堂，疑惑自己從前怎麼沒發現洪福家的這個小子還是個人物來著。 　　可無論怎麼說，這些人各懷心思，一個個針對自己兒子，都讓李玉珠倍感壓力，暗自祈禱著他能好好表現，爭口氣當上衛生員，好娶個媳婦兒，別讓這一枝絕了後。 　　經過昨天的歷練，王承舟適應了不少，乾了一整天活，雖然一樣累得腰酸背痛，但不至於舉不起鋤頭了。 　　可即便如此，大家夥兒緊趕慢趕，進度還是有點慢。 　　眼瞅著天氣一天天變熱，地裡的土坷垃都開始泛黃，老支書還是著急了。 　　一方麵準備讓老楊頭拉幾頭牲口過來，加緊犁地，好埋秧苗；另一方麵想起了已經缺了兩天工的徐小芷。 　　可非但老楊頭不在，小知青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一問才知道倆人都跟著衛生員王愛朵去了公社，說是徐小芷的心口痛又嚴重了，根本下不了床。 　　一聽這話，王鐵林的臉色就黑得好似鍋底，事關全村人的生計，他哪能不著急？ 　　可急有什麼辦法？ 　　徐小知青是真的有病，不能下地乾活，村子裡少一個壯勞力，除了認倒黴，還能怎麼樣？ 　　王鐵林一陣腦袋疼，蹲在地頭兒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目光下意識地掃過一個身影，突然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喊道：“承舟，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