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出車禍了,你那邊有沒有錢,先借我一些。” “你別跟我開玩笑。”蕭申一下也急了。 “我能拿這個開玩笑嗎?” “你們在哪裡,我馬上過來。” “在第一醫院,要做手術,錢不夠。” “差多少。” “兩萬。” “等下。” 蕭申的錢全部給了田文秀,而田文秀又剛好出門買菜去了,隻能找蕭良。 “怎麼了?”蕭良問。 “四妹出車禍了,趕緊拿兩萬借我。” “怎麼會出車禍?” “我哪裡知道,快點啊,回頭讓我媽還你。”蕭申催促道。 蕭良連忙轉錢給他,想了想又多轉了兩萬:“有備無患。” 剛入手,蕭申又連忙轉給馮文智,急匆匆的出了門,攔了一輛的士往醫院趕。 到的時候打電話給馮文智,他下來接,遠遠的就看到他在抹淚。蕭申一邊打聽一邊跟他上樓,四妹已經被送進手術室,馮叔夫妻兩在門外焦急等著,旁邊還蹲著個中年男子,是肇事司機。估計挨了不少拳腳,衣服上有鞋印。 馮叔看到蕭申過來,連忙走過來跟他道謝,嬸子卻是已經哭得不成樣子,說不出話來。沒片刻,楊明安和林義也趕來了,估計都是扔下工作跑來的,楊明安身上沾滿的泥巴,林義也穿著製服。 打聽了下,這司機疲勞駕駛,開車走神,沖上人行道,直接撞到了走在前麵的四妹,一根鋼筋穿過了四妹的身體,從背後插入又斜斜的從前胸穿出,出事後他跟著把四妹送到醫院,還湊了些錢,隻是杯水車薪。 楊明安氣得一腳踢在那司機身上,那司機不閃不避,隻是從蹲著變成了坐在地板上,蕭申和林義見狀連忙拉住楊明安,現在就算打死他也無濟於事。 在手術室外乾焦急,誰也不知道裡麵的情況,越等越焦躁,一有人出來就圍上去問,得到的回復都是正在搶救中。足足等了三個多鐘頭。 期間又有幾名警察過來,跟馮叔問了下情況,隨後便把那人帶走了。臨走時,他打了個電話,是給他家裡的。 “阿蘭,我這邊出了點事,可能要耽誤一段時間。你跟文文和琪琪說我跑長途去了。” “別問那麼多,放心吧,我沒事的。” 掛了電話後,他哭了,先是小聲抽泣隨後大聲的哭,一邊哭一邊對馮爸馮媽說對不起,旁邊的警察在跟他說著話,但怎麼說也止不下他的眼淚。他將被暫時拘留,等到交警的定性。 等了三個多小時,手術室裡亮著搶救中的燈才滅了,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怎麼樣?四妹怎麼樣?”馮爸帶頭圍著他。 結果雖然不幸但也萬幸。 “性命保住了,不過左手太過嚴重隻能截肢。” 聽完後,馮媽哇哇的哭,他們慶幸著四妹活著的同時又哀傷於她將失去一隻手。 馮文智靠著墻蹲在地上,他們一個個也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沒一會,車子推著還在昏迷中的四妹出來,他們連忙簇擁在周圍跟著,看著平時乖巧可愛的四妹這個樣子,他們的心跟針紮似的痛。 在病房裡,他們坐臥不安,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傷感。林義接了電話先走了,他還有工作。 天正在慢慢暗下來,他們都沒有吃飯,蕭申跑出去買了點麵包和牛奶應付著。 正吃著,四妹醒了,大概是麻醉已經褪去,她一醒來就喊疼,他們圍在床邊安撫她,她的手不能動了,她對著馮媽哭訴,馮媽邊哭邊說:“沒事的,等過兩天就好了。” 聽了這句話,想到她過兩天還要做截肢手術,蕭申他們也跟著哭了。哭著哭著,大概是累了,四妹又睡了過去。 晚上的時候,林敏也匆匆趕了過來,在床頭看著四妹,抓著蕭申的手一個勁的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蕭申哪裡知道怎麼會這樣?看著沉睡中的四妹,她馬上就要讀小學了,這兩天馮爸還在炫耀他花了好些錢給四妹找了最好的小學,哪知道這才兩天又出了這檔子事。 馮媽這種狀態根本照顧不了四妹,她自己都需要別人照顧,蕭申他們就全留在醫院,困了就坐在椅子上睡一會,不時跑到陽臺去抽根煙。 站在陽臺上,還是那樣的天空,馮文智卻有些茫然。 “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連做手術的錢都不知道去哪裡弄。”他說著開始有些哽咽。 “有病是吧,四妹是我們四個人的妹妹。”楊明安自己也沒錢,他也剛開始工作,之前的零花錢都請客喝酒了,也是找他爸借的兩萬。 蕭申連忙附和:“對,咱們四個人呢,還怕照顧不好四妹。” “就是,你說大富大貴那不一定,但我們肯定是她的後盾。” 他們一人一句,讓馮文智哽咽得說話都一字一頓的:“嗯,咱們四個一輩子都是好兄弟。” 他又抱著蕭申他們哭,他們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這樣抱在一起。 這個晚上很難熬,越是痛苦的日子感覺越是漫長,就好像老天爺有意延長人的痛苦;反過來,開心的日子又轉眼即逝,就好像老天爺有意縮短人的快樂。 一直到第二天四妹才醒,身上的疼痛無法消除,他們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她逗樂,那根鋼筋奇跡般地沒有傷到要害,但在她身上留下了恐怖的傷口。 一切都會過去的。 大家隻能這樣想著,縱然有不幸,總算人還在。 兩天後,四妹截了肢,那條手臂從她身上切了下來。醒了後的四妹找了好久,不停的想用插著針管的右手去摸。 哭囊著:“我的手呢?我的手不見了。” 馮媽的淚水又刷刷的往下掉,按著她的手說:“以後還會接上的,以後還會接上的。” 但他們知道,截下來的手就再也接不上,害怕四妹會突然發問,不忍心向她說謊,齊齊轉開了頭不敢去看她。 “媽媽,我的手不見了。” “以後還會接上的。” “媽媽騙人,我沒有手了,我要找爸爸,爸爸呢?我要找爸爸。” 這時的馮爸剛好從外麵進來,手裡提著一盒稀飯,連忙把飯放下跑了過去:“爸爸在這呢。” “爸爸,我的手不見了。” 馮爸一下就哭了起來,久久沒有說話,他是個老實人,不善於說謊,即使是善意的謊言。 四妹見他這樣也跟著哭,一下子整個病房哭聲一片。 交警那邊已經有了結果,屬於交通意外,但司機需要承擔百分三十的責任。他離開拘留所,第一時間來到了醫院,跪在床前不停的磕頭道歉。把四妹害成這樣,大家都恨他,可看到他這樣又覺得他也可憐,讓大家的情緒復雜。 四妹似乎已經接受了失去手臂的事實,但身上的傷依然讓她動彈不得,靜靜的躺在床上,側著頭看著那個跪著給她磕頭的男人。 她問坐在床邊的蕭申:“小申哥哥,他是誰啊?” 可憐的孩子,連誰把她害成這樣的都不知道。 “他就是開車撞到你的人。”蕭申說。 “哦。”她又看向那個中年:“他好像不是故意的。” 傻丫頭啊,問題的關鍵不是他是不是故意的,而是他把你害成這樣啊。 “嗯。”蕭申摸摸她的臉蛋:“那是意外。” “那你快讓他起來吧,爸爸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前媽媽讓他跪他都不跪,要是被孩子看到會很沒麵子的。” 蕭申一下被她逗笑了,其他人也是,似乎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馮爸卻沒一點尷尬的表現。 四妹天性善良,乖巧可愛,隻是老天爺似乎看不得人幸福,偏要有這樣的安排。 那司機家裡並不富裕,是個跑貨車的,在陽臺上不停的打電話借錢,四妹前後用掉的醫療費就有二十幾萬,還有其他的各種賠償。這些錢足以讓他從小有積蓄變成負債累累,可這是他的責任,他並沒有逃避,而是很努力的湊錢。 他的名字叫林永祥,這是他自己告訴大家的,大家都叫他祥子。 祥子家裡還有一兒一女,他父親曾是村裡的有錢人,後來因為產業被有權有勢的人奪走,從此意誌消沉成了酒鬼,母親久病纏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常年吃藥,弟弟是個浪子,在外麵坑蒙拐騙。整個家庭都靠他一個人支撐。辛辛苦苦乾了十幾年,每天隻想多拉些貨,沒想到一個失神竟出了這樣的事。 他們聽了他的故事,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世界總讓人無語。在情感上知道他也是個可憐人,可誰又可憐四妹呢? 他一直在打電話,三千兩千的借,加上他之前墊付的,總共也湊了八九萬,後麵他就再也借不到錢了。電話裡有人讓他借網貸,他本想嘗試,馮爸攔住了。出事後的種種行為,讓馮爸覺得他是個負責任有擔當的人,而且差額也不多。 “你給我寫個條子吧,不要去碰那個。” 聽到這話,祥子眼眶紅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對於走投無路的他來說,這句話就像一盞明燈。而且說這話的又是馮爸,他本應恨自己,比任何人都恨自己,可現在的他卻給了自己緩口氣的機會。這讓他更加無地自容,要不是自己走神,也不會把四妹害成這樣。可現在還能說什麼呢?什麼對不起、什麼謝謝都顯得那麼蒼白。他感嘆自己命運多舛,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碰上了一家善良的人。 “我一定盡快把錢給你。” “哎…”馮爸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隻能嘆氣。 過幾天,四妹已經能下床走路了,隻是看到她一隻手的樣子,讓蕭申幾次想哭。四妹看到他這樣子還反過來安慰他。 “沒事的,還有一隻手。” 她高舉右手,來回翻了翻,一臉童真的笑。蕭申點著頭,強忍著淚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