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反正還在九月,因為這裡的十月一號同樣是個盛大的節日,是當年西奴十六國簽下降表的日子,他們發動了侵略,最終幾乎全軍覆沒,留下了數十萬具屍體,以至於一百多年來不敢直視東方。 而這個節日還沒到,所以現在還是九月,不過也到了九月末。 林開疆帶著沈月亭參加了一場酒會,他是公司裡唯一拿得出手的藝人。酒會的主辦方是雲城的文娛部門,目的就是拉動本地的文娛產業,對表現出色的公司給予一定的扶持。 以前的冬無雪是坐在中間的,現在不行了,隻能坐在角落的位置裡,看得出來林開疆很失落,但那又能怎麼樣呢?冬無雪的沒落是事實。沒什麼,最初林開疆的位置就是角落,他是一步一步的爬到中間的,現在不過是再來一次罷了,有蕭申在,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和沈月亭坐在陰暗的角落裡,靜靜的看著臺上人的談話,旁邊坐著的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公司裡的不入流的小人物。他們會偷偷的打量林開疆這個曾經的大老板,想知道他是如何從懸崖上跌下來的。麵對這種頻頻投來的異樣的眼光讓他坐得很不舒服。 酒會結束後,他們就匆匆離開了。沈月亭先回去,他卻來到了公司樓下的江邊,買了兩瓶啤酒獨自對著大江喝了起來。他把陽仔托付給魏少芬了,現在的他根本無法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兼顧公司。 江風吹在臉上已經有了一絲涼涼的感覺,這時候的晚風是最柔情的。身後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與他擦肩而過,甚至來不及看清對方的臉,這些人不知道算不算是人生中的過客。 他將過客定義為在生命中出現過後來又離開的人,隻是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姓名,有些人卻讓人刻骨銘心,一想起來就鉆心的痛。隻是大家都帶上了麵具,不去讓人發現自己的痛苦和不如意。 “林總,你怎麼在這?”旁邊突然有聲音響起,很熟悉,他扭頭看去,是王玥。 他連忙收起臉上的憂鬱,擠出一點笑容:“吹吹風,你怎麼在這裡?” “跟你一樣啊,沒事做就出來走走,你還喝酒啊。”王玥看到了他手上的酒瓶。 “嗯,要不要?” “算了,最近不喝酒了,上次田老師還說我唱歌不夠清澈,可不敢喝酒了。” “嗯,女孩子是該少喝點。” 說話間,王玥已經靠在他身邊的欄桿了,她長發飄飄的,還是中午那身裝扮,稚氣中帶著幾分純凈,不經意的回頭一笑,總是一臉笑嘻嘻的樣子,隻是無人知道笑容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麼。 “晚上的風還挺舒服的。” “嗯。”林開疆應了一聲,他也靠在欄桿上,喝了口酒。 “我這邊有辣條,剛好給你下酒。”王玥有個小背包,她從包裡掏了兩包辣條出來。 林開疆笑了笑,搖了搖頭:“不要了。” “哦,那我自己吃。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零食就好多了。” “你乾嘛心情不好?” “不知道,有時候就會突然挺鬱悶的,不過現在不會。我剛才遠遠就看到你了,還不敢認呢。” “嗯,我剛從外麵回來,就跑這邊過來走走。你跟小申不是挺熟的,乾嘛不讓他給你寫首歌?” 說到這個,王玥直接撕開辣條往嘴裡塞:“他又不理我,我都請了他兩次了,他每次都不來。搞得好像我在追他似的,算了。” 林開疆笑了起來。他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沒有多說。在江邊聊了一會,他就回去了。 十月一號有三天假,他們想著帶四妹去哪裡玩,楊明安說要去爬山,他們三人同時鄙夷:“沒有那種細胞就不要跟人附庸風雅,人家爬山是為了寫詩,你是乾嘛?沒事找罪受。” 楊明安感覺自己受到了排擠,三個文盲竟然鄙視他附庸風雅,沒天理了。 後來還是四妹說要去遊樂場,當初蕭申可是說要帶她去遊樂場玩的,她一直沒忘。不過這時候遊樂場裡的人很多,四妹能玩的項目本來就少,隻能排隊。 十月的陽光開始變得柔和了,雖然明亮依舊,曬在皮膚上已經不再有那種火辣辣的刺痛感。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楊明安的目光如雷似電,總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出最美麗的身影。 不過他們對美女的辨別並不需要照妖鏡,隻需要看楊明安的表情,他如果把頭一撇再一咧嘴,那大概是看到妖孽了。 蕭申則是默默的買了兩張鬼屋的票,然後拉起林敏的手:“我們去看看鬼屋是不是真的恐怖。”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看著他們。老掉牙的把戲,蕭申無非是想找個陰森森的環境,故意渲染一下恐怖的氛圍,趁著氣氛起來的時候一把抱住林敏,大概還會趁機親兩下。 楊明安模擬了他們進去後蕭申打算做的所有事,隨後四下看了看,看到了於菲。 “於菲妹妹,要不要去鬼屋。” “好啊。”於菲用看透一切的眼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兩個拳頭捏得咯咯響。 楊明安笑了笑:“算了,算了,我們是陪四妹來玩的。”他猜想,要是跟於菲進去一趟,他有很大的概率當鬼。 蕭申和林敏從鬼屋出來的時候,大家看到林敏的臉是紅的,紅彤彤的那種,就好像進了一次桑拿房剛被蒸出來。很明顯,隻有林敏還在欲蓋彌彰,但他們也很識趣的沒有去問。 這一次他們來了很多人,林涓和李玲也來了,但是對於玩的項目意見並不一致,隻能各玩各的,或者圍繞著四妹找一個。 人多,排隊的時間久,其實玩的項目不多,但四妹還是很高興,他一高興大家就滿意了,來這裡不就為了讓她高興嗎。但是他們還是有遺憾的,其實他們對水上項目是非常感興趣的,始終覺得那是偉大的發明。 那天晚上他們找了家酒店吃飯,不知道是老天爺刻意安排還是隻是單純的巧合,那家酒店裡正好有人辦喬遷宴,而正巧那家人就是馮文智的姑父一家。 馮文智氣得後槽牙都咬出聲了,因為他剛還給馮叔打電話,非常確定他們就在家裡吃飯,也就是說,這場喬遷宴並沒有請他們家的人。 他難以理解,自己的父親是他姑姑唯一的親兄弟,她是怎麼能夠做到這麼心安理得的,就因為他家裡沒錢嗎? 他們在路口處碰了麵,對方大概也會因此而尷尬吧?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你怎麼來了?”他姑父顯得很驚訝,似乎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你都喬遷大喜了,我不應該來給你慶祝一下嗎?” “我們沒請你。” “請我乾嘛?你請我我也不會來,可你們沒請我爸媽有點說不過去了吧?姑啊,我爸沒哪對不起你吧?” “我這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朋友,請他們過來乾什麼?”這句話是他表哥說的。 楊明安當場不樂意了:“你是覺得馮叔沒頭沒臉是吧。” “是又怎麼樣?別他媽的沾個有點錢的親戚就想往上貼。” “媽的。”楊明安這個暴脾氣,一急就想動手,蕭申和林義連忙拉住他。 “行啦行啦,別跟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 “你說誰小人物呢。” 蕭申也急了:“媽的,不然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上次賣假酒的賬老子還沒跟你算呢。” “你不要胡說八道,誰賣你假酒了,自己不知道哪裡買的不三不四的酒,他媽的栽我這裡來了?” “就是你賣的假酒,你他媽的還不承認,連自家親戚都坑,你個畜牲。”楊明安又插進來。 一下子他們就吵起來了,旁邊的人越來越多,許多都是他們家的客戶,他表哥也有幾個狐朋狗友,當即要上來幫忙。 林義見狀也把袖子擼了起來:“媽的,想動手是吧。” 李玲還是比較理智的,連忙拉著他:“別別別,你不能動手。” 一下子全亂套了,要是這麼鬧下去,遲早打起來。 這時酒店的經理才帶著幾個保安匆匆跑了過來,對他來說沒什麼好問的,都是客戶,隻要停下來就行。連忙讓人把他們分開。 就這樣,兩邊還在噴著口水,雖然沒打起來,不過事情也算鬧大了,這親戚情份算是沒了。 “馮文智,你今天就是故意來搗亂的是不是。”他姑父囔囔著。 “沒有,我就是剛好過來吃飯,怎麼的?我來吃飯不行,你問問經理行不行。” “行,今天這事我記著,你給我等著。” 這話出來又激怒了蕭申。 “等著就等著,馮叔碰上你這樣的親戚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他對你們家一向不錯,你一有事他都是隨叫隨到。可你呢?四妹出車禍這麼大的事都沒看到你。文智好心好意去幫你搬家,你們竟然在那裡冷嘲熱諷,連瓶水沒有也就算了,你連坐都不讓坐。你也就是欺負馮叔一家善良,不然你這種人也配在老子麵前狺狺狂吠,皓首匹夫,蒼髯老賊,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楊明安聽呆了,不止楊明安,旁邊所有人都聽呆了,張大了嘴看著蕭申,沒想到他這麼能罵。 一番話直接說得他姑父說不上話來。 指著蕭申:“你,你,你。” “你什麼你,當長輩沒有長輩的樣子,當親戚卻狗眼看人低,沒事抬頭看看,舉頭三尺有神明,打雷的時候還得離你遠點呢。” 不行了,再罵下去非打起來不可,經理連忙把兩撥人勸分開,他們辦他們的喬遷宴,他們繼續上樓吃飯。 回家後,他們把這事跟馮叔說了,馮叔嘆了口氣:“那就算了吧,以後不來往就是了。” 其實他還是很關心這個姐姐的,不過有點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感覺。像這樣的親戚,斷了就斷了,沒什麼好可惜的。 最重要的是馮文智。 馮叔也在教誨著:“你要好好工作,別像我一樣,到時讓別人看不起。” “我會給你爭氣的。”馮文智回答得很認真。 “不是給我爭氣,是給你自己爭氣。” 這一個月來,馮文智家裡也越來越好了,特別是四妹那首歌,她雖然是通過冬無雪發的,不過他不是藝人,林開疆還是多給了他一些分成,足足百分十五,到時候分賬下來她也能掙十幾萬。這些錢雖說名義上是四妹的,其實也是他們家在用的。 假期很快過去,又回到了上班喝茶的日子,馮文智比他忙多了,他是林開疆的助理,整天跑前跑後的,都沒有歇口氣的時間,有時候還要陪他出差。 蕭申的日子就簡單多了,他是賣藝不賣身的,剛來的時候還守規矩,現在,林開疆都指揮不動他。 阿甘說他跟大爺似的。後來蕭大爺的稱呼就在公司傳開了,相對來說還是師哥好聽一點。 而蕭大爺這個稱呼之所以名揚天下,那就要怪唐楓了。 已經到了十月中旬,唐楓錄完最後一期節目,那天晚上準備呆在雲城,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給蕭申發信息問他在不在公司,沒一會就跑到了冬無雪。 他可是才貌雙全,一到公司就引起了一群小女生的尖叫。 “師哥呢?在公司沒?” “蕭大爺在樓上。” “蕭大爺?”唐楓一下還沒反應過來。 “對,師哥就是蕭大爺。” “哈哈哈,怎麼會有這樣的稱呼?” 丫丫帶他到十一樓,現在公司裡已經匯聚了一幫創作人,雖然都沒什麼名氣,也能接一些單,大家各自忙碌著。唐楓上來時,他們也隻是看一眼,知道他去找蕭申。 丫丫敲了敲門,這時候蕭申正在無聊的泡著茶,說了聲請進,丫丫把門打開,唐楓直接側著身子從她身邊擠了進來。 “蕭大爺,哈哈哈。” “你怎麼來了?”蕭申剛才有收到他的信息,有點驚喜又不是很驚喜,有了一點心理準備。 “剛錄完節目,過來看看你。” 他進來後,丫丫就關上門出去了。 唐楓進來就坐在蕭申身邊,坐下後他才開始打量辦公室,蕭申則是擺弄著泡茶的工具。兩人又一邊說著話。 他最近出了張專輯,成績並不是很理想,最火的一首歌也隻是堪堪上了熱歌榜,他這一趟過來除了看看蕭申,其實也是想找個人聊聊天抒發一下情緒。 在辦公室聊了一下午,晚上的時候又帶他和楊明安一起吃飯,一融入到這個群體,他的嘴也成了機關槍似的,說句話都得用搶的。 吃完飯又跑去擼串,喝點小酒,所有的壞情緒就跟風裡的蒲公英似的,轉瞬就不知道哪去了。 從那之後他們就經常聊天,唐楓來了雲城也會多呆一夜,他不羨慕蕭申能寫出能登頂的歌,但他羨慕蕭申有這群兄弟。 人總有不如意的時候,唐楓為他專輯的成績不好而不如意,林開疆為公司幾年的虧損而導致負債累累而不如意。 但風雨之後總會見到彩虹,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不如意的事熬過去了,或許前麵就順利了。 說起來那幾年林開疆確實非常倒黴,雖然很大一部分是金融危機的原因,但也有一些運氣成分,就像他參與投資的那幾部電影,每一部都是虧損,最嚴重的一部直接虧損過億,所謂的大製作,結果票房還沒成本高。 其中一部直接過不了審,一卡就是兩年。 或許是他的黴運到頭了吧,這天突然傳來了好消息,那部電影可以上映了,隻是已經時過境遷,現在的冬無雪連影視部都沒有了。 不過這部電影當初也是投了近千萬的,消息一傳回來整個公司頓時歡聲雷動。林開疆請全公司的人喝咖啡。 電影的名字叫:葉凡的人生。電影的內容就是講他短暫的一生。 主人公叫葉凡,年幼時失去雙親,在孤兒院裡被欺負,逃出了孤兒院又被人販子拉去當乞丐,被好心人救了出來,轉而又被騙進傳銷組織,在裡麵呆了幾年。 被解救出來後,給他安排了個環衛的工作,又因為看到一個女生被人耍流氓,他用垃圾袋丟向那人,沒想到垃圾袋裡竟有一根燒烤竹簽,直接刺進了對方眼睛,他又開始了牢獄生涯。 在監獄裡受盡各種欺負,出來後已經三十幾了,因為無依無靠,被安排了守山的工作,他在山上過了幾年舒適安逸的生活,在一次搜救中,為了救一個女生掉下山崖,沒死,卻摔斷了雙腿。而後又被安排當門衛,在一次爭吵中被開著豪車的悍婦直接壓了過去,死了。而這個悍婦正是他當年從流氓手中救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