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麵麵相覷，還要穿花衣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有狗子穿衣服的。 　　二老犯了難，倒不是沒有破衣爛衫，嬴翠花的手藝，遠近聞名，就是縫個旗袍也就幾袋煙的功夫。 　　“咋辦啊，老漢，傳出去不得被大夥兒批鬥啊，這年頭，一條鄉下土狗穿衣服，可比皇帝的新裝更稀奇，”嬴翠花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茍富貴連著抽了兩袋煙，忽然走進臥室掀起床單，拿了一大把稻草走向狗窩。 　　一會兒出來了，手裡捧著破毛衣，“大護看，這毛衣漂亮不？” 　　茍大護正吃得津津有味，聞言轉動眼球，“左三圈，右三圈。” 　　“砰”一聲，煙霧繚繞。 　　茍富貴當即大喊，“快閉眼，閉氣！” 　　嬴翠花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忘記害怕。眼睛閉上後，才發覺自己手腳抖個不停，心臟突突的。 　　茍富貴趕忙探進煙霧，抱住化成人形的茍大護，第二次看到這個小男孩。 　　“喂，老漢！你快救救我，我動不了了！”嬴翠花哆嗦著，聲音也哆嗦著。 　　茍富貴一把扣住翠花的水桶腰，扶到床上躺下。 　　一杯熱水下肚，嬴翠花才感覺到了麻痹的身體。 　　“你看看這個娃娃，肥頭大耳的一臉福相，”茍富貴仔細打量著光屁股男孩，“確實要穿個衣服，屁股都凍紅了！” 　　翠花躺著始終不敢看，聽到娃娃受凍了，才張開指縫看了一眼。 　　“沒事沒事了，狗神嘛，會點變化很正常，沒啥事了就縫補個繈褓，莫要凍壞咯！” 　　富貴抱著大護離開臥室，翠花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拍著自己狂跳的心臟。 　　跌跌撞撞去拿竹搖籃裡的舊繈褓，說是舊的，卻一塵不染。 　　“快點包上，莫要涼了肚子，”翠花側著臉遞給富貴。 　　“怕啥怕，你瞅瞅，這白胖小子，你瞅瞅像不像咱狗剩。。。。。。” 　　富貴說完就後悔了，馬上給了自己一大嘴巴子，“咳咳，沒事沒事，我這破嘴，欠抽！” 　　“給我吧，老漢，看你粗手粗腳的，”翠花接過大護，“你趕緊歇著去，明兒個生產隊任務重，你還以為自己是個大小夥啊。” 　　“你別多想啊翠花，我這嘴哦，欠欠。”富貴又賞了自己兩嘴巴，轉身走進臥室。 　　“曉得咯，歇下吧。” 　　翠花來回踱著步，大手溫柔地拍著大護的背，哼唱著搖籃曲“忖起外婆橋，河塘裡小船搖啊搖，寶寶搖籃裡想困晏覺，外婆向之寶寶瞇瞇笑，手推搖籃輕輕搖。” 　　放進搖籃後，翠花又把軍大衣蓋上，細看之下確實和夭折的狗剩很像。 　　偷偷抹了把眼淚，翠花踩著搖籃繼續哼唱著，手裡忙著針線活，心中苦澀漸濃。。。。。。 　　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中。 　　阻力怎麼突然變大了許多，翠花打著瞌睡，努力睜開眼，“啊啊啊。。。。。。” 　　睡夢中的富貴驚醒，沖了出來。 　　“老漢！”翠花捂著臉指著搖籃裡。 　　“要了親命咯，這是妖孽吧！” 　　搖籃裡分明躺著個六歲左右的小胖子，哼哼唧唧囈語著，還不時發出駭人的磨牙聲。 　　“怎麼辦啊老漢，我是真怕了，幾個鐘就長這麼大，明天怕是得叫我大妹子了。” 　　茍富貴倒沒考慮這個，他更擔心街坊四鄰發現這半大小孩，該怎麼解釋。 　　總不能告訴大家，觀音娘娘可憐我們，半夜賜了個狗蛋，會變化，會噴火，還能舞個混天綾吧。 　　茍富貴實誠了大半輩子，臨了還得學會撒謊，這可真夠扯的。 　　可是到底該怎麼扯謊呢？想到自己會被當成人販子，關進班房，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明天你好生在家躺著，我就說你病了得靜養，你那二姑奶奶我會讓她別過來的，安吧。” 　　兩人抬著搖籃放在自己床邊，在大護腳腕處，輕輕係了根綠色毛線，另一頭係在富貴手上。 　　二人倒頭就著，不多久，鼾聲三起，好不熱鬧。 　　“翠花，醒醒，翠花，該喝藥了！”一個年輕小夥把翠花搖醒，“來，張嘴哦，我喂你喝。” 　　“啊——”嬴翠花嚇醒過來，直起上身，視線慢慢落進搖籃，“呼——總算沒再長大。” 　　夢夢醒醒，終於挨到天光。 　　茍富貴起身將綠毛線係在翠花手腕。撚了撚被角，穿上解放鞋，往地上磕了磕，又把軍大衣邊邊往繈褓底下塞了塞。 　　一刻鐘後，返回臥室，在床頭放了個什麼，把死去的老母狗抱在懷裡，便風塵仆仆出門了。 　　日上三竿，翠花好像真的生病了，腦袋昏昏沉沉，床頭是一個大報本，這是老兩口的留言簿。 　　“稀飯做好了，起來吃，蘿卜丁裡的辣椒少吃點，饅頭熱在鍋裡，今天少動彈，有事叫隔壁二壯去隊裡喊我。” 　　翠花心裡一陣暖流，身體頓時舒爽許多，解開線頭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大護，便往廚房走去。 　　一碗稀飯下肚，翠花垂在長凳上的雙腿，鐘擺似的輕輕搖晃，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ｃoｍ 嘴角還帶著笑。 　　耳中傳來的“嚶嚶嚶”把她拉回現實，“不好，倆花狗餓慘了！” 　　急忙拿了倆饅頭，盛了稀飯端去。 　　卻看見富貴在不遠處，和一個女人拉扯著，女人似乎有點生氣，一直揮手讓富貴離開。 　　“壞咯！我的二姑奶奶誒，你咋還往這邊走呢？” 　　翠花嚇得扔下盤子，轉身到臥室扛起搖籃挪到地窖，“大護，你在下麵吃饅頭，可別說話！好好待著，娘待會兒給你好吃的。” 　　茍大護靜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食指豎在嘴中間。 　　“大護真乖！”翠花抹抹鬢角汗水，長呼一口氣。 　　門外拉扯繼續，“誒，你咋回事，今天工分攢夠了？趕緊去乾活呦！” 　　二姑奶奶扯著嗓門喊著，“大孫女兒，你還在睡啊，咋子生病了呢？” 　　放下菜籃子，便往臥室走去，“誒，咋不在？” 　　“我的姑奶奶誒，您這麼大年紀了，就別走這麼遠了，翠花過去看您！”翠花麵對這個精神頭十足的小腳女人，無奈地連連嘆氣，扶她坐下後趕忙遞上水。 　　走到富貴身邊低語，“你咋回事，怎麼就攔不住呢？” 　　富貴無奈地撓撓頭，“她老人家聽說你病了，走的比我都快！咋樣？藏好沒？” 　　“在地窖呢？你去吧，我能應付。” 　　“我真得走，今天活兒還沒乾完，隊長一直催，你小心點。”富貴小跑離去。 　　“大孫女，上次過來，地窖還沒做好，現在咋樣啦？帶我瞧瞧去，順便把這點菜擱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