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十九歲了,馮濤濤還像個意氣奮發的少年一樣,隨心所欲。 他連傘都沒有打,頂著豆大的雨珠,沖進了古樸的小巷裡。 剛走到拐彎處,就與背著大件行李包,同樣沒有防雨工具的曹家老大曹曉磊撞了個正著。 “曉磊哥,你回來啦。” 兩個多月未見,曹曉磊像是換了一個人。 胡子拉碴,頭發亂得像雞窩,眼神迷離,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見了馮濤濤,曹曉磊像是沒有看見的樣子,徑直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曉磊哥,你怎麼啦?找到珊珊姐了嗎?” 曹曉磊回頭盯著馮濤濤,看得他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隻是看了兩眼,隨即他又轉身走了。 馮濤濤跟在他的身後,半個字不敢再多問。 整條幸福街的人都知道,地震之後,曹曉磊去四川找自己的女朋友珊珊。 兩個多月了,他終於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這段時間裡他經歷了什麼。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曹家院子。 曹建華剛跟去了娘家的媳婦宋麗芬打完電話,搖著蒲扇,站在屋簷下,看外頭的這場大雨。 見兒子曹曉磊回來了,麵部微微顫抖,蒲扇在空中停了。 父子倆彼此間誰都沒有和誰打招呼。 曹曉磊甚至都沒有問一下母親宋麗芬怎麼不在家,自顧自地鉆進了自己的房間。 “曹伯伯,借您家的塑料布用一下。” 緊隨其後的馮濤濤打破了氣氛的尷尬。 “行,沒問題啊。” 說話間,曹建華已經將蒲扇擱置在一旁,朝偏房走去。 他的眼神卻時不時地朝兒子曹曉磊的房間裡瞅著,像是怕他要出什麼事情一般。 馮濤濤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偏房。 “濤濤,你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嗎?” 馮濤濤略帶尷尬地笑了笑,“曹伯,我考了個大專,收沒收到錄取通知書都一樣。” 他一點兒都不是在“謙虛”,高考、讀大學,在他的世界裡都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要問馮濤濤:你有什麼夢想? 他的夢想就是躺平。 這大概就是最早的躺平派吧。 曹建華微笑著將塑料布擱置在馮濤濤的懷裡,囑咐道:“跟你蔡叔說一聲,這塊塑料布送給他了,不要還來了。” “謝了,曹伯。” 馮濤濤剛抱著塑料布走到偏房門口,曹曉妮就打開自己的窗戶,伸出手,朝他揮了揮手。 “馮濤濤,你過來一下,幫我帶個東西給蔡蓓蕾。” 馮濤濤沖進了雨裡。 “我沒空,你自己拿給她吧。” 說話間,他已然抱著塑料布出了曹家院子。 沒想到,曹曉妮竟然撐著一把雨傘追了出來。 “馮濤濤,你等等我。” 她將雨傘撐在了自己跟馮濤濤的中間。 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的心思。 “你給蔡蓓蕾拿的什麼啊?” 馮濤濤手裡抱著塑料布,眼睛卻落在了曹曉妮手裡的塑料袋子裡。 “你猜!” 曹曉妮微笑著賣了一個關子。 “不會是陳楚生的專輯吧?” 話音剛落,曹曉妮差點兒激動地跳了起來。 “馮濤濤,你太厲害了,這都能猜到。” “蔡蓓蕾就差把陳楚生這個人名刻在自己的臉上了,天天在家用mp4聽他的那個有沒有人告訴你,我都會唱了。” “這是我買給她的生日禮物。” 曹曉妮不說,馮濤濤都快忘了,蔡蓓蕾的生日快到了。 恍惚間,空氣中漸漸彌散著略帶尷尬的氣息。 青春美好時代的兩個年輕人,並肩走著,彼此想著屬於自己的小心思。 趁馮濤濤不注意,曹曉妮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就被他濕透的“殺馬特”發型逗笑了。 聽見曹曉妮的小聲,馮濤濤打趣地說道:“你笑什麼啊?實在閑著,幫我搭把手吧,這塑料布也太重了。” 其實,兩人已然走到了幸福街38號的門口。 跨進院子的那一刻,曹曉妮撐著雨傘走向了前,留馮濤濤在身後的雨裡。 反正他已經全身濕透了,壓根不在意這些細節。 馮濤濤將塑料布交給了蔡守業,沖進了屋子裡,“你們鋪吧,我淋濕了,洗個澡。” 身後傳來蔡蓓蕾“抱怨”的聲音,“馮濤濤,你能不能不偷懶啊?” 屋內,再也沒有應答聲。 曹曉妮撐著傘,眼神從馮濤濤的方向轉向了蔡蓓蕾。 “蓓蕾,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此時的蔡蓓蕾像隻猴子一樣,穿著雨披,趴在竹梯上,臉朝下,看著底下的曹曉妮。 “什麼東西啊?” 曹曉妮賣了個關子,將袋子拎在手上,揮了揮。 “你猜!” “啊!!!” 一陣女聲刺耳又驚喜的尖叫聲,劃破雨夜。 蔡蓓蕾的眼裡再也沒有活兒了,隻剩下看見陳楚生專輯的喜悅。 “嗖”地一下,從竹梯上爬了下來,直沖曹曉妮手中的袋子。 “天哪,我最愛的陳楚生!” 蔡蓓蕾將專輯緊緊地抱進自己的懷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有一個很遠大的夢想:某一天,攢夠錢,一定要去聽一場陳楚生的演唱會。 沒有人知道,2007年的夏天,快樂男聲的出現,之於蔡蓓蕾,是青春裡最絢麗的色彩。 她臥室的墻上貼滿了陳楚生的海報,文具盒上,高考復習材料上,日記本裡,……全部都是他的印記。 是那首《有沒有人告訴你》伴隨著她度過那些日復一日枯燥的高考沖刺時光,直至迎來屬於自己的曙光。 蔡蓓蕾所有的院校專業全部隻有一個:新聞傳播。 從“遇見”陳楚生的那天開始,她就夢想成為一名娛樂新聞記者,成為那個離他很近的人。 前幾日,她如願了,錄取了臨海本地的大學,新聞傳播係。 蔡蓓蕾一把將曹曉妮抱進了自己的懷裡,“曉妮,還是你對我最好!” 她瘋狂地晃著曹曉妮的身子,差點兒把她晃暈了。 “哎,哎,哎,我跟你說個事情。” 曹曉妮湊到蔡蓓蕾的耳邊,小聲說著。 “我哥回來了。” “啊?找到珊珊姐了嗎?” 曹曉妮嘆了一口氣,“我估計是沒有,我沒出來,在窗戶那兒看見他進了臥室,整個人都蔫兒了。” 最近這段時日,蔡蓓蕾時常從閑聊QQ群裡看到很多人說起地震的事情。 災後重建的不僅僅是家園,還有心園。 曹曉妮猶豫了片刻,問道:“蓓蕾,你姑姑在香港是心理醫生吧?” 蔡蓓蕾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