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歲聿雲暮，這一日已是臘月初一，再過不久便要放寒假。魏老在辦公室寫春聯，我“恬不知恥”地要來了一副春聯與一張“福”字，大夥兒聞訊也紛紛趕來，孩子們課間也來湊熱鬧，老老少少擠了一屋，個個均是喜氣洋洋的。歷來國人過農歷年講究的就是一個熱鬧，再加上魏老自己沒說什麼，因此大家也就任由著孩子們圍著魏老的書桌，魏老寫一個字，孩子們便齊聲跟著念一個字，逗得大家笑個不停，然而並不是每個孩子都認識每個字，遇到簡單一點的孩子們就齊聲叫，難點的就隻有一兩個聲音，甚至所有孩子都不認識，這時魏老就教他們認識這個字，幾副對聯寫下來，我們圍觀的都發現了其中一個小女孩認識的字最多，也認得最快，有時魏老寫個偏旁她就知道要寫什麼字，導致到後來幾乎都是孩子們跟著她一起念，若是她不認識的字，也絕無其他小孩能認出。 　　魏老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看向小女孩，語氣和藹道：“纖凝，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字的？” 　　那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說：“我爺爺每天都寫毛筆字，他還教我書法。” 　　“好、好！”魏老贊嘆道。 　　梁家豪小聲在我旁邊說：“這個女孩叫黃纖凝，她特別文靜，別的孩子在玩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在那看書，也從不和別人爭搶什麼，曉蕓姐特別喜歡她，一直誇著說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懂事，贊嘆人家父母命好。” 　　“噢，是個小才女啊。”我點頭道，這個女孩應該是極少留宿，又不愛玩鬧，平時估計就愛呆在教室看書，所以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我注意到王子君帶著他的好兄弟圍在她旁邊，像是幾個貼身小保鏢。大家各自拿了一副對聯，梁曉蕓道：“還是這種手寫的對聯才有過年感覺，現在很多都是買成品一貼，怪不得一年年的年味更淡了。”幾個小孩看大人拿對聯，跟著都說想要，魏老也不惱，說讓孩子們自己挑，但他首先讓黃纖凝過來拿，小女孩接過對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彎腰鞠躬道：“謝謝魏老師。”魏老道：“你們想拿可以，都得像纖凝一般，切不可圖一時好玩，若是我發現誰隻是圖好玩，事後胡亂丟棄、浪費的，就過來挨教鞭。”小孩們瞬間安靜下來，乖乖地從魏老手中接過對聯，也像黃纖凝一般說謝謝。魏老在孩子們中威望最高，平時教室裡鬧哄哄的，隻要魏老的身影一出現，立刻雅雀無聲，也不知從哪裡傳出的謠言，說魏老已經教了五十多年書了，連孩子們的父親都挨過他的打，魏老辦公室的那柄木質米尺，上麵還留有他們父輩的掌紋。 　　白天，我幫忙著在校園裡樹上掛一些小的紙燈籠、彩燈，大門兩側張貼對聯、同時掛上大紅燈籠。傍晚，我和梁家豪就一起打球、散步，大家本就是隨便玩玩，唯恐傷到了小孩，但隻要是司璐走過，他就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動作幅度增大，花哨的動作增多，甚至直接表演扣籃，惹得孩子們“哇”聲不斷，遠遠地卻見司璐沒注意到這邊，讓他頗感失望。上次聖誕節，他給我送了一個小茶碗，給林晨、司璐各自送了一條圍巾，送完之後梁家豪一直留意著，特別是早晚，哪知司璐一次沒用過，林晨也沒用過，梁家豪緊張兮兮地跟我說：“兵哥，是不是送錯了？”我回答：“可能女生穿著要看搭配，學校裡穿的不適合搭配你那條圍巾，都送出去了，人家也收了，別想那麼多。”心想，送給我的茶杯你可沒再問過我一次，就惦記著意中人。日子久了兩女孩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一天大家坐在一起，林晨突然說：“家豪你送的那個圍巾挺好的，就是現在天不太冷，我們又不怎麼出去，用不上。”一旁的司璐道：“往年過年的時候比較冷，還會下雪，我們回家的時候估計得用了。”聽到這話的梁家豪趕緊道：“你們覺得冷的時候能用上就行，用不上也沒事。”我看著他那表麵強裝鎮定，麵皮下卻掩飾不住的輕鬆愉快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轉眼間已到了學期最後一天，我六點多起床前往機場，因為昨晚收到了李總的消息，今天她會趕早上的航班過來，算起來上次見她還是剛開學時，後來有時我把王子君送到機場，或者送到家裡，要麼是李菲菲等秘書來接，要麼是家裡的保姆，一直也沒再見過李總。八點不到我便到達了機場，靠在車椅上瞇了一會，九點半李總的航班落地，我提前趕往到達口等待，她穿著中長黑色大衣，又戴著口罩，發型也變成了稍卷的短發，我一時辨認不出，倒是她先認出了我，叫了一聲“許兵”，我趕緊迎上去，見她也無行李箱，便引著她上車。她問我：“許兵，近來在這邊都適應吧？” 　　我說：“挺好的，大家相處很融洽。” 　　她問：“王子君沒搗亂吧？” 　　我笑道：“他聰明得很，學什麼都特別快，我打籃球都打不過他，他還挺喜歡三國的，我載著他的時候，他除了問我外麵是什麼地方，就是問我知不知道張飛、趙雲、馬超，我說不大清楚，他還給我講哩！” 　　李總噗嗤一笑，道：“打籃球他一個小孩怎麼打得過你大人？都是你們讓著罷。” 　　我回復道：“現在也就靠這點身高優勢了，不然是真打不過，現在的小孩太厲害了。”我頓了頓又說：“上次他們三個小朋友還對著籃球三結義，說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真有趣！” 　　李總微笑著聽我的講述，說：“他要犯了什麼錯，你也無需替他隱瞞，小孩子是口無遮攔、行無規範，得多多管教。” 　　“魏老還是比較嚴格的，誰要是浪費糧食、不誠實、調皮搗蛋，他出麵教訓幾句，孩子們都不敢再犯，也不知從哪個口裡傳出來，說魏老那根戒尺，連他們的家長都挨過打，可不讓孩子們懼怕得很麼！” 　　李總哈哈一笑，道：“對，這樣對、這樣好！” 　　言語間我們便到達了學校，一看這張燈結彩，年味氛圍濃厚，李總贊道：“很喜慶啊！”孩子們正在進行著期末測試，他們並沒有采用傳統試卷考試的方法，而是由梁曉蕓出一些問題讓大家作答，有的是單人回答，如一些數學問題，每個人回答幾個問題，答錯了當時就給予更正，並不會有扣分這樣的行為，有的則需要團隊合作，譬如一塊大的拚圖打亂後由三五個孩子一起復原，或者是一起去完成一項有挑戰的任務，如集體想方法把樹上最高的那個小燈籠完好無損地取下來。用魏老的話說，應試教育實是師資力量有限的一種無奈之舉，憑著試卷上的分數高低就評價一個孩子學習能力的好壞，局限性極大，如果從小就被框在考試裡，找書苑ｗww.zhaosｈuyuan.com 那麼有一部分在某些方麵有天賦的孩子將被埋沒，錯過最佳的培養時機，我們見到的各行各業的佼佼者，可能隻是一百個人裡麵的那個幸運兒，好比巴西的羅納爾多，像這樣有足球天賦的人，在我們國內可能也有上百個，但因為執著於試卷上的那個分數，終其一生也許都沒碰過足球；另外，那白紙紅字的分數，也會無形中刺激人與人之間的競爭而非合作，你分數高老師就稱贊，家長就歡喜，大家都這麼想，可不就導致人人都要爭那個第一麼？這個題目你們全錯了，我一個人做對了，我就覺得很高興，這怎麼能行？打心底裡不就把所有人都當成了敵人？他甚至認為，這種潛藏於潛意識裡的個人競爭意識，會導致從心底裡缺乏團隊意識，這也是國內集體運動項目始終為人詬病的根本原因。然而，隨著經濟的發展，師資力量的提升，以及年輕人思想觀念的轉變，這一現象在逐漸改變，年輕一輩的父母不再有強烈的要求子女好好學習而“光宗耀祖”想法，更多的是希望孩子能把自己照顧好，教育資源的改善也讓現代的孩子有機會去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網絡的發展也讓孩子們的眼光不再局限，一個很明顯的改變，就是同樣的年齡，現在的孩子懂得比上一輩明顯更多，說起什麼來都頭頭是道，感覺都很機靈，渾然不像以前幾歲的小孩懵懂無知，但小孩終究沒什麼閱歷，這樣小的年齡就接觸到這麼多的信息，究竟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魏老也說不清。眼瞅著孩子們正進行著年終考試，李總便示意我們不要過去打擾，轉身前往魏老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