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中有兩所車站,南站是去南邊城市的汽車和大河南邊的鄉鎮班車,北站則是發往北方城市的汽車。有福要去往南方,還需要從省城再轉一趟車,才能到學校所在城市。 南站坐東朝西,是一座三層鏤空的紅磚樓房,經過時間的沖洗,早已失去了當時的輝煌。樓頂中間兩個醒目的大字,向人訴說著它的功績。走進汽車站,一個寬敞的大廳,天花板上吊著許許多多的長條狀的燈,墻壁上懸掛著一個不太大的長方形顯示屏,輪番展示著為數不多的汽車班次。除去這一麵墻壁,其他墻壁則都是當地房產的廣告。墻壁上的油漆已經剝落,露出了灰色的水泥底色。廣告下麵則是分散著不銹鋼的長椅,供乘客休息等候。而地麵上的瓷磚也已經磨得光滑發亮。 而有福的家,就在大河南邊的鄉鎮,對於南站他是最熟悉不過的。兩個人很快就買好了車票,找到了大巴。 有福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包放在了自己的雙腿上,一隻胳膊穿過背包肩帶。有福的一個親戚,外出打工回來,現金放在了背包裡,結果被人偷走了。有福是有過懷疑的,也曾經對母親鄭春秋講過:“不會是他沒掙到錢,瞎編的吧。”當然事情肯定是不了了之的。事情的真偽早已經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會引以為戒,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在經歷過人群湧動,終於安定下來。約莫等了幾分鐘,汽車就動了起來。 有福從背包側麵的網兜裡,掏出耳機,插在了新買不久的手機上。帶上耳機,準備補上一覺,用來打發路上的無聊。餘光中看到父親趙先念坐在旁邊,臉色不悅。“爸,你哪來不舒服嗎?”有福坐了起來,關心的看著父親趙先念。“沒...沒有。你要困就早點瞇一會吧,路還長著嘞。”趙先念臉上的不悅收了起來。 大巴出了車站,前麵一個掉頭,就開始緩慢的行駛起來。車站和往常一樣,兩邊人來人往,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些同有福年齡相仿的學生,大概都是一樣要去學校報道。車子駛過縣城,過了大河,車速慢慢就提上來了。 耳機裡響起了一首曲,整首歌沒有一句歌詞,隻有一個縹緲空靈的女聲在哼唱,溫婉恬靜,透明純凈,讓人忘記逝去的時光和喧囂的世俗,隻有彌漫著無限的深情和訴不完的情懷……。縣城已經遠遠的在後麵了,有福的心裡不知道怎麼的,莫名的傷感起來,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白,也無法解釋。 可能就像一想到我們都會死,我們就會原諒了這世界所有的不對。人生不過三萬多天嘛!借副皮囊而已,終究都是空,何必執著!這種突然的,陷入了一種相對的虛無主義。當然也可能隻是很簡單的原因,有福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真正的遠離家,遠離自己熟悉的一切,潛意識產生了分離的悲傷的情緒! 多年後的一天,有福回憶往事,已經記不起當天發生的事情。但依舊能想起這一天傷感的感受,那時候的他已經完全能理解當時感受的起因,並能解釋為什麼會傷感。 大巴車越跑越快,耳中的音樂繼續跳動著音符。車窗外的景色逐漸模糊,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而深沉,有福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福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中還帶著一絲迷茫。他的身體有些僵硬,像是被固定在了座位上一樣。看到身邊的父親趙先念,頭以很大的角度仰著,嘴張開,大口的呼吸著。“爸,醒醒。”有福一邊輕聲的喊著,一邊用手輕輕的拍著趙先念。趙先念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兒子有福,調整了姿勢,又繼續睡著了。 有福關掉了音樂,把耳機拔了出來,放進了背包裡。有福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一排排楊樹飛快的向後奔馳。玉米和大豆相互交錯,玉米葉子寬闊而翠綠,大豆葉子小巧而精致,形成了一片美麗的畫麵。遠處的村落錯落有致,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快到站了,大家醒一醒!一會不要拿錯了別人的包裹!”司機對著熟睡的乘客喊到。車廂呢人群又開始躁動起來,有福醒來時看到父親站了起來,正在在拿著零食。“到站了”,趙先念講道。有福伸伸了懶腰,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 車子很快就進站了,人群都爭先恐後的下車,拿自己的行李。有福下去的時候,父親趙先念已經把兩個化肥袋的行李,拖了出來。兩個人拖著行李,找了處陰涼的地方,伸伸腰,踢踢腿,活動著身體。折騰了一上午,有福也有些餓了,從背包裡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11點半了。 “爸,下午幾點的車,我有些餓了。”有福對著父親無精打采的講道。 “那先些東西墊墊吧,我們拖著行李也不方便出去。” “好” 在等得兒子的確認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趙先念讓兒子有福,在原地等著他,他拿著鄭春秋買的零食,找到車站的開水房,把火腿腸、還有煮的雞蛋,放到泡麵裡,一起泡起來。 中午天已經熱起來了,等的已經著急的有福,看到父親趙先念,滿頭大汗,上衣也濕透了。一雙手各端著一盒泡麵,其中一隻手腕掛著零食袋子,向他走來。有福徑直走向父親,並伸手接過了泡麵和零食。 “看著行李,誰讓你跑過來的!”趙先念有些斥責的說道,眼睛卻一直盯著行李。 “這麼一會,誰會拿。”有福一邊說,一邊走向行李。 “在外麵,凡事小心一些,總沒有錯。”趙先念有些急躁的講道。趙先念是這樣的性格,剛才的大汗淋漓,已經使得他心煩意亂,便沒有了耐性。 父子相處的久了,都形成了基礎的默契。有福自顧自的從零食袋子裡,拿出超市買的鴨腿,從上麵撕開袋子,把鴨肉漏出來,袋子退去到鴨腿骨頭部分,避免手上沾到油,伸手遞給了父親趙先念。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吃起飯來。 陽光火辣辣地灑在大地上,佛置身於蒸籠之中。空氣中彌漫著悶熱的氣息,沒有一絲風的涼意。 “電話來了,電話來了”趙先念的手機鈴聲響起。趙先念放下手中的泡麵,向前麵走了十幾步,接起了電話。 有福看到父親的來回踱步,時而麵露微笑,時而又心事重重起來!自己也不覺得跟著,皺起了眉頭,心想:“又會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呢?等回來,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