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舟,是吳縣人。 我在吳縣度過了生命中的前十七年,回憶過去,往事就像魚兒一樣,競相跳出水麵。記得,讀初一的時候,英語書還是黑白的,裡麵沒有彩色圖片,書中的主角叫tom、lucy、lily,還有一個女生叫“韓梅梅”,他們有一隻共同的鸚鵡朋友,名叫polly。polly到處飛,飛著飛著,大家就從初中畢業繼而各自奔天涯了。初一的時候,班裡打遊戲機的男生很多,那家遊戲廳就在學校對麵,相隔一條馬路。為了掩人耳目,遊戲廳外麵不掛招牌,我們給它起了個名字“無名”。遊戲廳並不大,隻有一間房子,門口左側擺著一張床,老板就在這裡休息,除了門口和床,其餘地方都擺上了遊戲機,來打遊戲的人集中於中午和下午,人一多,遊戲廳裡就開始彌漫煙霧了,客人多為學生,學生們一邊吶喊、臭罵,一邊搖動手柄,準備過關、升級。 就這樣,我度過了初一的上學期。 看似復製黏貼的生活遮蔽了真相,社會正在悄然發生變化,這股變化就是網絡的流行以及網吧的興起。學生群體對變化的感知力最為強,也最容易接受新事物。學校附近相繼開了兩家網吧,一家叫“大眾”,一家叫“隨緣”。同學們大都去“隨緣”網吧娛樂,娛樂的內容高度一致——打網遊。當年比較流行的遊戲有《決戰》《傳奇》和《大話西遊》,當然,最流行的還是“CS”。 初一下學期開學不久,同桌就邀請我去打“CS”,他說他家附近開了一家網吧,他爸爸和老板關係很鐵,還給老板贊助了六臺電腦,所以他可以免費去網吧玩電腦。 經不住他的盛情邀請,挑了一個周六,我就跟他去了他家附近的網吧。開打之前,同桌傳授一番經驗,告訴我如何瞄準,使用哪幾個按鍵,同桌教得很認真,可惜,我天生不是這塊兒料,裡麵的鏡頭轉來轉去,我不到五分鐘,就被晃吐了。從此,我再也不打“CS”了,至於讀大學之後,流行於校園的“穿越火線”,我也與之無緣。 到了初二,我長大一歲,然而和同學相比,我還是很幼稚,不懂電視劇裡什麼是肌膚之親,更不懂男女愛情 在一個女生的推薦下,我看了偶像劇《薰衣草》。我後麵有個女生姓藍,我就叫她藍姐,藍姐喜歡這部偶像劇,她喜歡男主leo,討厭女主梁以薰,她吐槽說:“搞不清楚梁以薰有什麼好,身材也很一般······”。 我聽不懂她的吐槽,我覺得梁以薰挺好看的,很溫柔,雖然我看不懂裡麵的故事。 在電視劇裡,梁以薰的身份是牧場花店的店員,這樣的工作也是言情劇裡麵常見的工作,此外還有咖啡店店員、書店店員,這些職業聽上去是浪漫的,實際上生活並非如此。 越回憶過去,過去就越支離破碎,在對苦樂酸甜的回味中,中學時代的時間線斷掉了,上麵的珠子散落一地,隨意撿起一顆珠子,看著上麵標注的“英語”二字,我想到了一輛車——羅爾斯·羅伊斯牌汽車。讀初中的時候,英語書的涉及範圍廣,有一篇文章是專門講車的,既然談到了“車”,就不能不提車中的奢侈品牌——羅爾斯·羅伊斯,單車售價是35萬美元,換照當時一比八的匯率,一輛車至少價值兩百八十萬人民幣。 數字大到一定程度,對我來說就失去了意義,我記得八歲的時候,父親蓋房子,七七八八的費用加起來是十萬元,也就是說,這輛車可以蓋二十八個和我家一樣的房子,這樣一想,我才體會到什麼叫震撼,這輛車真奢侈! 不久,羅爾斯·羅伊斯的名字就從英語書上消失了,變成了“勞斯萊斯”。 我渴望一睹羅爾斯·羅伊斯的風采,可惜直到我初中畢業,學校硬件設施都沒有更新,教室裡隻配有三種電器——燈管、風扇和電視,所以,我無法通過多媒體看到羅爾斯·羅伊斯的廬山真麵目。 不過,這個名字卻深深印在了我腦海裡。 此外,在那節英語課上,老師還提到了一件事兒,她說:“上周,縣裡舉辦了一場論壇,請了五位專家在論壇上發言,其中一位經濟專家說‘吳縣擁有兩百六十多萬人口,發展前景廣闊,經濟潛力巨大,通過數據分析,我預測吳縣的汽車銷售量在二零零四年至少能翻一番,到二零一零年至少能翻兩番!’同學們,等你們讀大學的時候,就可以見到縣裡的車水馬龍了。” 英語老師說完汽車銷量翻番的故事,臉上神采奕奕,眼神裡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我也有期待,我期待家裡能擁有一輛車。當年,舅舅有一輛桑塔納,紅色的,方方正正,棱角分明,我坐過幾次,感覺良好。我常常想:如果父親能開車到學校來接我放學,我一定很有麵子;如果父親能開車帶我和同桌去高檔酒店吃飯,那我就更有麵子啦! 當年,全縣的高檔酒店有三家,第一家是致遠大廈,第二家是芙蓉賓館,第三家是如意海鮮城。 致遠大廈並不是成立最早的酒店,但它名氣最大。它的出名是因為它的建築,致遠大廈是我們縣的第一座大廈,有十九層樓高。在高樓稀少的年代裡,致遠大廈自然而然就成了我們縣的地標。我們縣是平原地形,道路平坦,南來北往的人在幾百米之外就能看到這棟高聳的大廈,風雨不動安如山。一直到2008年,致遠大廈始終是我們縣的天際線。 致遠大廈的老板叫做馬致遠,他文化程度不高,卻富有生意頭腦,敢闖敢拚,80年代末,他就在深圳賺了第一桶金。“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楚霸王的這句名言影響了千千萬萬的人,馬老板也是其中之一。帶著第一桶金,他衣錦還鄉,在縣裡開辦了一係列的工廠,專注於酒水副食,從方便麵製作到啤酒加工,從水果罐頭到真空熟食——尤其是他主導生產的“致遠牌驢肉”,更是遠銷各地,馳名全國。 馬老板人高馬大,為人豪爽,擺闊氣,喜排場,一九九七年,致遠大廈封頂建成,從此,致遠大廈就是馬老板的代名詞了。 俗話說,鳥愛羽毛,人求名聲,馬老板聲名在外,發善心、行善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凡是能給自己帶來榮譽的事情,馬老板從不落後,他捐贈了一所致遠小學,贊助縣電視臺舉辦各種活動,在他的支持下,電視臺每兩年就舉辦一次“致遠杯詠青春”大賽,這項比賽分為少兒組、青年組和老年組,獎品除了獎金外,還有方便麵、致遠美酒以及冰箱、洗衣機,是縣電視臺最受歡迎的節目。 在二零零八年之前,馬老板一直是縣電視臺排名第一的贊助商。 致遠大廈名聲在外,誰不想光顧一次呢?誰不想親身體驗一下呢? 對普通人來說,婚姻是人生的頭等大事,如果能在致遠大廈舉辦婚禮,這樣的婚禮不僅會令新人終身難忘,也會讓參與者感受到榮光。每個村,總有一些人野心膨脹、爭當第一,我們村最先在致遠大廈舉辦婚禮的人是才哥。 我們村叫蘇丙村,在吳縣縣城的東部,過了村頭,再往東走兩公裡便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國道,路麵平直寬闊,恰好是縣城與農村的分界線。國道東邊就是農村了,越往東鄉村氣息就越濃重。 所以,我們村屬於典型的“城鄉結合部”。 國道東邊本來有一片土地屬於我們村,平均到每家每戶有兩三畝。小時候,我常常跟著母親下地乾活,除草、施肥,收割小麥,掰玉米,鋤花生。在乾活的日子裡,印象中不僅有燥熱疲憊,也有很多趣事,在藍天白雲的背景中,抓野兔,拔蘿卜,偷紅薯。八歲的時候,吳縣的建設如火如荼,各種工程拔地而起,我們村的土地率先被征用建成了商品房,從此,我便和土地絕緣了。 打我記事起,村裡就沒有人吃公家飯,村民們都是自謀生路,比如說經營小本生意,賣油條包子胡辣湯、蔬菜水果、糕點饅頭、涼菜熟食;也有人出租門麵收取租金,或者臨街開小飯店做家常菜;也有人開小超市賣米麵糧油雞蛋醬醋;個別人能耐大,開紗廠、包工程;老實本分的人就推三輪車拉客,或者當電工、建築工、紡織工、維修工、鐘點工:總歸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才哥雖比我大五十多歲,但我倆輩份相同。才哥頭腦令活,在村裡做塑料生意,製作水管,製作花盆水桶,產品質量可靠,他為人爽朗,又講究誠信,因而掙了不少錢。 在村裡,才哥是有特質的男人。他結婚的時候正是七十年代末,結婚時拍攝西裝加婚紗的照片正在沿海城市興起,傳到內陸來,也是如此,當同齡人都這樣做的時候,才哥反其道而行之——他雇了一頂大花轎,自己騎一匹黑毛驢,和妻子拜了天地,完成了婚姻。後來,才哥賣塑料產品掙了錢,立即在家裡蓋了兩層小樓,他的平頂小樓在村裡很紮眼,有種居高臨下、俯視蕓蕓眾生的感覺, 二零零二年臘月十六,我剛放寒假,正逢才哥的兒子蘇明德結婚。才哥好麵子,喜排場,他挑了個黃道吉日,把兒子婚禮的地點選在了致遠大廈。 村裡一些人已經買車了,雖然是麵包車,但也是車,才哥請他們這幾輛車帶一些賓客去致遠大廈。參加婚禮的有一百多人,這幾輛車是遠遠不夠的,幸而才哥交際廣,朋友多,兒子結婚那天,他找來了十幾輛車把親朋好友陸續送到了致遠大廈。 致遠大廈的喜宴大廳擺滿了座椅,村民們落座之後,吃花生、嗑瓜子、咂糖塊、吹牛皮,在一片喧嘩中等待婚禮的開始。 大人們在閑聊,小孩們在大廳裡跑來跑去。我雖然才十一歲,卻覺得小孩子很幼稚,我刻意模仿村裡青年的做法,在致遠大廈東走走、西看看,以示成熟。聽說電梯在前麵,我決定去坐坐電梯。我從沒坐過電梯,不知道如何坐,在門口站著,電梯門開了,看到其他客人從裡麵出來了,我就趕緊鉆進去,進去之後左顧右盼,尋找電梯開關。此時,恰逢村長的兒子走進來,他輕車熟路地按了十九樓的按鈕,然後又按了關門鍵。 哦,原來,按鍵就在電梯門旁邊。 一同乘坐電梯的還有薇薇。薇薇家和我家就隔兩戶,村裡人說薇薇是個美人胚子,此話一點也不假,成年後,薇薇就成了村裡的俏佳人,她五官精致,身材苗條,加上她為人處事善於拿捏分寸,芳名遠播,村裡村外有些男青年便想和她處對象,甚至為她大打出手。 麵對戀愛的時候,男人的動物屬性會蘇醒,就像雄獅爭奪雌性一樣,力量越大、膽氣越高的一方往往會勝出。 對於漂亮的女人,上天總是很吝嗇,給了她美貌,就不給她才華,所以才貌雙全的姑娘隻會出現在小說裡。薇薇的父母都在做生意,家境相對優渥,她想要的東西很快就能得到,但她不知道自己手中的一切都是“禮物”,而這些“禮物”,早已被命運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二十歲,薇薇就走進了“圍城”,她丈夫也是做生意的。 這個世界好像有一種魔咒:美女的婚姻往往不幸福。婚後,薇薇才發現丈夫經營的生意風險其實很大,雖然收益高。不久,丈夫就賠光了錢,也賠光了信用。對於個體而言,信用銀行比金錢銀行更為寶貴,如果信用被透支完了,那這個人就再也沒有展翅高飛、逆風翻盤的機會了。賺錢靠智慧,賠錢見人品,賠錢之後,他就迷上了賭博,後來,他把房子也偷偷抵押出去了。 沉溺於賭博,帶來的結果是資產歸零,之後,她丈夫意誌徹底消沉了。俗話說,貧生奸計,他準備“走捷徑”,“發一筆橫財”,和鄰居走上了傳銷的道路。 薇薇雖然沒有多少知識,但她有底線,毅然決然離開了這做隨時會坍塌的“圍城”。 一晃,十年就過去了,薇薇也三十歲了。 對女人而言,二十歲到三十歲的光陰比鉆石還寶貴,而薇薇主要的生活就是在不同的圍城裡轉來轉去。每一場婚禮,夫妻雙方的誓言都感天動地,可到最後,婚姻隻剩下算計了。 薇薇發現:戀愛的時候,他心裡總是算經濟賬;分手的時候,他總是打感情牌。 最後,薇薇對婚姻徹底失望,一個人去了廣州,當了一名美妝博主。 當年,我剛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根本猜不到十年後會發生的事情。出了電梯,在大廳的拐角處,我心中想的是:等我初中畢業的時候,我要來致遠大廈和好哥們搓一頓! 等我們回到大廳的時候,婚禮已經開始了。 場麵很熱鬧,宴席上閑話不少,喝酒聲、吃菜聲、談笑聲、逗趣聲不絕於耳。 真正令村民安靜的是舞蹈表演。 致遠大廈不僅提供婚宴服務,還提供舞蹈服務、婚禮錄像服務,終歸是婚慶服務一條龍,隻要花錢,一切都可以辦到。才哥出手闊綽,對此毫不吝嗇,購買了婚禮一條龍服務。 我所在的酒桌最接近舞臺,對臺上的舞蹈印象相當深刻。那四位跳舞助興的姐姐,身材高挑,舞姿優美,在半個小時的表演中,她們換了四種舞蹈,服飾也不與舞蹈相符,我覺得她們都很好看。 和我坐一個酒桌的人都是年輕的單身漢,他們一聲不吭,隻是盯著舞臺。我們村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絕大部分村民這次是第一次看現場舞蹈,誰不激動?誰不欣賞?在他們發呆的時候,美食就屬於我自己了,我趁機大快朵頤一番! 婚禮進行到一半,蘇明光走上舞臺,接過主持人手中的話筒,呼籲全村老少爺們兒舉杯為新人慶祝。 蘇明光在村裡話很多,也擅長插科打諢,是個話癆兒,他和蘇明德是發小,又是堂兄弟。隻可惜他上臺之後話不成句,腿打哆嗦,他說了三遍,村民們隻是看著大笑,像看猴子一樣,蘇明光頓覺大囧,臉紅到了脖子根,看到他這副模樣,司儀小姐順勢接過話筒,用普通話嘹亮地說:“請大家共同舉杯,為新人送上滿滿的祝福”。 村民們這才起身,為新人乾杯。 祝福結束,大家又重新坐好,我聽到旁邊一個婦女說:小光平時話很多,怎麼一到臺麵上嘴就不行了。 旁邊幾個婦女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這便是我關於致遠大廈的記憶。 經過這次婚禮之後,我再也沒有去過致遠大廈了。 芙蓉賓館是政府管轄的產業,采用招標承包製,一個承包期限是4年。毫無疑問,能承包芙蓉賓館的人必定非同一般,這樣的老板也一定能像芙蓉花一樣幽香飄遠,沁人心脾。 芙蓉賓館提供餐飲和住宿服務,在2010年之前,它是吳縣唯一一家三星級酒店,既然掛上了星級,它的接待服務便是無可替代的,上級領導來吳縣視察,一般會住在芙蓉賓館裡。 算下來,這三家酒店,我去過次數最多的就是芙蓉賓館了,並且光顧的時間集中在初一下學期。 初一的時候,我有很多奢望,那時,家裡相繼添置了洗衣機、冰箱、VCD等家電,這讓我對未來充滿了理想的願望。 願望有大有小,往大處講,我想去BJ吃烤鴨,想去天津吃“狗不理”,想坐飛機去泰國看大象;往小處說,我想去如意海鮮城吃螃蟹、吃大蝦。 我的想法很美好,父親對我所有的願望也都打了包票,他承諾等初二暑假就帶我去BJ旅遊,吃烤鴨,看動物園。 初二剛開學,父親的合夥人夏道貴就讓自己的女兒夏香香擔任了會計,管理工廠賬目。那時候,父親還不知道木板廠生意看似紅火,其實錢早就落入夏道貴的口袋了。 堅強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在夏道貴父女的破壞下,木板廠終於倒閉了,夏道貴父女也消失了,而父親作為工廠所有者,欠了一屁股債。 麵對負債,有人選擇勇敢接受,從頭再來;有人選擇拒絕相信現實,把壓力傳導給家庭,開始內耗。不幸的是,父親屬於後者。從此,我就告別了和睦的家庭氛圍,取而代之的是父母爭吵不休的日常。 債主催債帶來的壓力和父親拒絕相信現實的壓力合二為一,父母的相濡以沫變成了一地雞毛。 大學畢業後,我意識到,其實每個人都是一座小島,有的島嶼與其他島嶼聯係緊密,有的島嶼主動往茫茫大海裡飄蕩,讓自己與世隔絕,不僅如此,這些孤島還在波濤洶湧的海水中布下無數魚雷,一旦感觸到外界拜訪的信號,就迅速點燃引線,主動斷絕來之不易的聯係。 父親就是這種心態,在他的內耗下,親朋好友反目成仇,我也被他教導成了偏執的性格。 初三下學期,家裡日子相當窘迫,連白麵都吃不上了,隻能吃便宜的玉米麵、雜麵,但是父親每天抽一包煙的習慣沒有變。由於缺乏營養,我兩條腿總是在晚上抽筋,疼到睡不著覺。母親提出讓父親戒煙,給我買雞蛋吃,補充一下營養,他不吱聲,母親再提議,他就發火,罵我嬌生慣養,不能吃苦。 二零零四年中考,父親忙著乾活兒,委托鄰居叔叔送我去中考考點,第一天中午,鄰居叔叔送我途中被一條橫穿馬路的黃狗撞倒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摔了腿,當時摩托車速度並不快,鄰居叔叔摔了一下沒什麼事,我的腿磨破皮,疼痛難忍,去醫院治療,耽誤了考試。 到了醫院,我就開始發燒了,醫生說傷口感染了,打吊瓶打了兩個多月。 後來,我復讀了初三。 二零零五年,我考上了高中,但父親的態度並沒有改變,家裡的氛圍很緊張,充滿了火藥味,不管這股火藥來自於債主,還是來自於親友。氛圍很壓抑,我在家並不快樂,這樣的生活一直到我高中畢業。 二零零八年六月十四號,早餐的時候,父親邊看電視,邊說話:“你高考過了,也長大成人了,在家裡不能一直閑著,旁人會說閑話,得去乾點兒活,掙點兒錢,給大學攢點兒學費。” 母親也在旁邊幫腔,慫恿我去打暑假工。 六月九號,高考一結束,班裡就有同學去江蘇電子廠打工去了,我想到這裡,便對母親說:“我有同學去江蘇電子廠了,要不,我去網吧問問他,看看他們廠還要不要人?” “上網的不是好東西,”父親否決了我的提議,他對網絡絲毫不理解,凡是他不理解的東西,就選擇詆毀和謾罵。 母親說:“這樣吧,你去如意海鮮城端盤子去吧,當個服務員,離家近,我和你爸也放心。” 我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同意母親的提議。聽到我同意,她連忙給一個熟人打了電話,雙方約好明天九點去如意見麵。 後來我才知道,在和我商量打工之前,母親已經托人介紹我去如意海鮮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