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我們抓魚時,從不抓小一點的魚,但抓的魚反而會更多些。 特別是憋魚的時候,不知為什麼,父親選的地方,不但憋起來容易,省時省力,而且不慌不忙,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好像在自家院子中抓魚一樣,即便遇上山洪也從不慌亂,無驚無險。 山洪是常有的事。隻要陰天下雨,幾乎必然發生山洪。山洪稍大,河道就會發生變化,讓人深淺難測;河岸兩邊的灘塗和土地也隨著今天河南,明天河北(因河水西流)的變化,河床變大,土地變少,灘塗增多。 最可怕的是,下遊驕陽似火,上遊暴雨傾盆,下遊抓魚、戲水的人毫不知覺,洪水卻滾滾而至,每年都有人因此喪命。 父親一定會安排專人負責安全,即便突發洪水,我們不但能全身而退,而且總能搶出時間抓到一些魚。 我們憋魚就是父親親手教會的。小時候,我一直以為憋魚的一整套操作是父親發明創造的,至少也是他在水利學校學到的,簡直像教課書一般。 這條小河承載了我太多的記憶,在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年代,我們卻經常可以吃到魚,老人們常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這條小河為我門提供了足以維持生命和維持生命健康的蛋白質營養。那年代,雖然貧窮,雖然物質不足,但老天給予蒼生,總會維持基本平衡,這也是人們常說的,天養。 說到山洪,我想到一個詞:滾滾。“滾”應該真的是形容水的,我們抓魚時,真的看到洪水“滾滾”而至。 正常看水,無論是靜水還是流水,也無論是流緩還是流急,確實無法理解“滾”是形容水的,但當我們看到洪水水頭時,瞬間腦洞大開,水頭真的是滾著向前流的。 據說,隻有水頭是滾著向前流動,洪水並不是很可怕,隻要不被水頭卷進去就沒事。 這話確實有些道理,有一次,我就親眼看見和我一個生產隊的小哥倆在洪水水頭跳過來,跳過去,戲耍遊玩。 他倆的母親早故,他父親是個瓦匠,忙於生計,對他倆疏於看管,加之小河就在他家門前,隻有30~40米,兩兄弟練就一身水性,也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大的比我大一歲,小的比我小一歲,晴天時,我們在岸上看兩兄弟在水深處戲水,就像倆條魚,很是羨慕。 我也經常背著父母偷偷跑去河中練習水性。 看別人簡單,真練起來很難,讓父母知道,就要挨罵,有時還要挨打,我曾被母親狠狠地打過一次,但始終癡心不改,總會設法找機會跑去河裡玩水。 有一次,我剛剛能漂在水上,會摟兩下“狗刨”,就又偷著跑出去。 這一次,險些被淹死。 在我家正南,直線距離大概有400米的地方,洪水後沖出一個大的回彎,回彎處水很深,麵積也很大,成了有足夠樂趣和一定挑戰性的浴場,去玩水的人很多。 洪水時,水向南向西沖流,南岸坍塌,形成4、5米高的陸岸,北岸則形成平緩的泥坡和沙灘,南岸是南村,北岸是東村,東村和南村基本以這條小河劃分,隻是南岸也有些耕地是東村的。 水性好、膽子大的人會爬上南岸,玩些花樣動作從岸上跳進水裡,帥極了。 我本質上是個膽子很小,但又很好強的人,覺得自己也算會水,就在北岸水淺的地方不安分地一邊 “狗刨”,一邊向水深地方嘗試。 突然,腳下一空,慌忙之中,我雙腳緊蹬,兩手亂舞,卻早已望了“狗刨”的全部技術,水迅速嗆進嘴裡,一口、兩口、三口…… 我知道,我可能被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