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蔚藍的天空被雨水沖洗後一塵不染,東方的天幕上浮現一抹紅霞,柔和的晨輝灑在楊隱的床頭,他似有所感的揉了揉眼,隱隱聽到有敲門聲。 “篤篤篤..篤篤篤...” “退之,你在裡麵嗎?” “元謹?”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楊隱趕忙穿戴好衣物,去與他開門。 一進屋,陳宣就大大咧咧的將一個竹筒塞入楊隱手中,同時一邊審視著屋內陳設。 “真是羨慕你啊退之,如今成了丞相主簿,就是比我這小小參軍待遇好,哪像我,隻能住在城外軍營,整日風吹雨淋的。” 聽著陳宣半開玩笑的抱怨,楊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你若覺得待遇不好,不如我替你去向丞相反應反應?” “千萬別,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丞相豈會在意我,別到時候惹得一身腥。”陳宣趕緊擺手,隨即看向楊隱手上的竹筒岔開話題。 “哦對了,這竹筒是昨天一個軍中遊驛交我的,說是給你的家書托我轉交,隻是因為昨日雨大我便沒有進城,不過我記得軍中前幾日不是才傳遞過家書嗎,怎麼你這麼快就又有家書到了。” 陳宣眼中閃過一抹狐疑,而楊隱聽罷,心頭卻是一震,按照慣例,軍中來往的家書都是一月一次,很少出現多次的情況,自己遠在兗州的親族也沒有頻繁給自己寫信的習慣。 是情報!竹筒之內必定是陸山想要傳遞給自己的情報,他甚至不惜違反慣例都要借助陳宣之手交給自己,必然是十分重要的情報! 前兩天,丞相府下令加強了對江陵城的管控,尋常遊驛,可不是說進城就能進城的。 念及至此,楊隱不動聲色的將竹筒收入袖中,同時編了一個還算說的過去的理由。 “可能是我家中出了什麼大事,才會又寫信給我吧。” “這倒也是,那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陳宣點點頭,對楊隱的說法並沒有表現出懷疑。 “元謹,你剛來便走,是瞧不上我這個朋友了,還是說你有那麼好心,僅僅進城給我送封家書?” 楊隱心中猶豫,家書很有可能是陸山給自己的情報,可偏偏經了陳宣的手,這樣一來無疑是留下了讓人追查的線索,所謂惡從胸中起,一股殺機開始醞釀。 陳宣則聞言苦笑,“你以為我願意啊,本來是想趁機蹭你一頓飯吃的,但是啊,我那叔父非讓我去見他,也是不得不從,下次有機會你我再敘吧。” “原來是長文先生要見元謹,這卻是好事一樁,你們本是親族,以長文先生參丞相軍事的身份,必會有所提攜的。” “算了吧退之,我那叔父,脾氣古板至極,別說我一個陳氏旁係,就算是直係子弟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叫我去見他,準沒好事!” 陳宣臉上不禁閃過一抹懼意,旋即拱手告退。 目送陳宣離開,楊隱神色驀然變得陰沉,在丞相府肯定沒法動手滅口,何況陳宣背後還有陳群的背景,牽一發而動全身,絕不是說殺就能殺的。 “陸山!” 咬牙蹦出兩個字來,楊隱暗罵陸山妄為,奈何束手無策。 搖搖頭,他取出收在袖中的竹筒,掰開上麵的塞子,從中露出一卷麻紙。 紙在東漢末年這種亂世當中,可以說是一種稀罕物,雖說西漢時期便有了紙張,但因為造紙技術的緣故,紙張容易損壞,在亂世之中不易保存,加上製造價格高昂,故而仍舊以竹簡作為主要載物。 但是紙的便攜性和隱蔽性卻是竹簡無法替代的,所以在情報的傳遞上,紙的使用就變得極為廣泛。 緩緩將麻紙拉直,楊隱盯著上麵的內容,露出思索之色,紙上的內容並非他以為的重要情報,而是一封家書。 當然,這封家書不論字跡還是內容,楊隱都能確認絕非自己親族所寫,應當是仿製來掩人耳目的。 “又是密語嗎,諸葛先生啊,你當真令我不得半分清閑。” 楊隱麵現沉吟,旋即立馬趴回書案,憑著記憶中的某些信息,提筆在家書上勾勒起來。 密語!這封家書也是采用專門的密語書寫而成,就是將情報內容混雜在各種無關的信息當中,讓不知內情的人無法看出端倪,隻有知道對應密語規律的人,方能從中得到有用的情報信息。 作為安插在曹操身邊的內間,楊隱的保密級別自然非比尋常,能與他進行密語聯絡的,就隻有諸葛亮本人,甚至連劉備都不清楚二人之間的密語內容。 而這種僅有兩人掌握的密語,又被稱作單線密語,保密性和隱蔽性皆是頂尖。 整封家書是以豎排形式寫成,一共有六個豎排,每排有八個字,也就是八個橫排,而楊隱記憶中的密語規律乃是“三二,四七,五六,二一,二八.....” 根據密語規律,很快就得出一句情報。 “城北福來,東南角,桌腿鏤空!” 記住紙條上的內容,楊隱立馬點燃一盞油燈將其銷毀,隨後思索片刻,便換上一身衣服,把之前寫好情報的絹布貼身帶好就出了丞相府,直奔城北而去。 到了城北,楊隱目光在周圍的林立的建築上不斷掃過,終於找到一家名叫福來的酒樓。 這座酒樓規模不大,共有兩層,一層是櫃臺所在,二層則是賓客用膳的地方。 緩步走入,立馬就有人迎了上來,“客人請,是用膳還是喝酒?” “喝酒。” 淡淡回了一句,楊隱就率先朝二樓走去,一上二樓,他的目光先是打量了幾眼四周環境,發現目前尚未到午時,故而二樓客人稀少,除了他自己僅隻有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漢子獨自飲酒。 觀那中年漢子似乎沒有什麼異常之處後,楊隱這才不經意的將目光落向東南角,那裡擺放著一副桌椅,靠近窗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時不時還有微風輕拂,環境相當不錯。 楊隱走到東南角坐下後,這才招呼夥計,“給我來一壺你們這最好的酒嘗嘗。” “好嘞,客人稍候。”夥計答應一聲,急忙下去準備,而趁著這期間的空擋,楊隱迅速不著痕跡的用手指敲擊桌腿,很快就找到了其中鏤空的一根。 隨後再次確認周圍沒有異常情況後,便用自己寬大的袖袍遮住那根鏤空的桌腿,那張寫著情報的絹布不知何時夾子袖袍中的手上,稍微用力將桌子抬成傾斜狀,手上的絹布同一時間被楊隱塞入桌腿之中。 一係列的動作都在電光火石間完成,做完這一切,楊隱恢復如常,等夥計給他端上一壺招牌美酒後,便裝模作樣的小酌了幾口,臨近午時時方才付賬離去。 而在楊隱離開不久,一個商人打扮,身材卻頗為魁梧的中年人來到福來酒樓,他一進們,那夥計就十分熟絡的上前招呼。 “房先生來了,快請。” 房姓中年人嗬嗬一笑,“還是老規矩,東南角,三盤小菜一壺酒。” “好嘞。”夥計當即去準備。 房姓中年人則上了二樓,坐在了東南角的位置,他剛一坐下,眼神就變得警惕起來,看了看周圍後,左手便按在桌上,暗中使勁,等桌子呈現出傾斜狀,右手立馬開始在桌腿上開始摸索。 下一秒,絹布的柔順質感傳入房姓中年人手上,他登時一個激靈,眼中驚異之色一閃而逝,繼而便將桌腿中的絹布取出藏好,表麵又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但在眼底深處卻隱隱有精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