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麗妃竟用如此慘無人道的手段處置孫嬤嬤和尹三時，我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後怕。想起昨夜殺害王德祿和嫁禍孫嬤嬤的整個過程中，這其中但凡有任何的疏漏，我和紀蘭必然會踏入萬劫不復的險境。 　　這也許就是宮闈鬥爭的殘酷吧，我又想起母妃的死或許是源於她的與世無爭和溫婉慈愛，這樣的人注定不能在爾虞我詐、磨牙吮血的宮闈中生存下去，也隻有像麗妃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我讓李慚恩出了趟宮，將尹三給藏了起來。這並非是我心有不忍，而是留著他我還有別的用處。 　　再次見到吳紱時，伴隨著漸漸隆起的肚腩，他的胃口也更大了。在給足了八百兩銀子外加一個珊瑚珠串後，他才終於肯安排我與孫嬤嬤見麵。 　　我喜歡和吳紱這樣的人相處，在他這裡從來沒有什麼不能辦的，所有的事情都明碼標上了價格。我甚至覺得隻要給足了銀子，就連刺殺皇帝他都能乾得出來。 　　在帶我進入暴室前，吳紱忽然對我說道：“殿下，孫嬤嬤是麗妃重點關照的人物，她還沒有受完十八般酷刑呢，這個時候還不能死，望殿下千萬不要讓小臣為難。” 　　我自然點頭應允，並拍著胸脯保證不會傷害孫嬤嬤分毫。從吳紱閃爍的眼神中，我猜他已經知道了我和孫嬤嬤的過節。 　　還未到達孫嬤嬤的監牢，就已經聞到了夾雜著潰爛和尿騷的臭味，還有隻有將死之人才會發出的嗚咽和低喘。 　　甫一踏進那座充斥著汙穢和死亡氣息的監牢，吳紱便很是知趣的帶著看守獄卒離開，留給我與孫嬤嬤獨處的空間。 　　孫嬤嬤身上的衣衫早已破亂不堪，她的臉上、身上還有四肢上，都密布著觸目驚心的鞭痕。 　　在聽到牢房門閂開合的聲音後，她下意識的往角落裡蜷了蜷身子，迷茫渙散的眼中布滿了驚懼莫名的神色。 　　在看清來人是我後，她的神色忽而一滯，嘶啞著嗓音問道：“你是……十七皇子？” 　　我點了點頭，淡淡道：“剛才吳大人告訴我，孫嬤嬤還有烹煮、剝皮、斷椎、抽腸四種刑罰沒有領教，怕你撐不過去，所以才想著盡早過來看看你，以免上了黃泉路，還是個糊塗鬼。” 　　“麗妃衣服丟失、朝服落色、王皇後的金銀財寶，還有王德祿的死……以及尹三畫押的當票，都是我做的。”我很認真的在她麵前掰著手指數了一遍，嘆道：“哎，麗妃這次……可真是冤枉你了。” 　　孫嬤嬤枯澀的眼中先是迷茫，繼而又是驚恐，復而又閃出惡毒的神色，掙紮著向我撲過來，口中嘶叫著：“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要找娘娘，我要讓娘娘殺了你。” 　　我輕輕閃過身去，任憑她撲空在地，卷起了一陣厚重的灰塵。 　　我用手輕輕扇了扇麵前的揚塵，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的冷笑：“麗妃身份貴重，又怎會來這個醃臢地方。還有忘了告訴你，你埋在浣衣院梧桐樹下的八百兩銀子，我已經把它轉交給了吳紱，你可千萬別想去賄賂他，不然他錢沒拿到，恐怕會把你折磨的更慘。” 　　孫嬤嬤吃力的揚起混著血汙和泥灰的臉，咬牙切齒道：“老娘當年就說要把你也給殺了，不想娘娘聽信別人的話，硬是把你留到了現在。這下斬草不除根，報應來了吧！” 　　孫嬤嬤復而又癡狂的桀笑起來：“哈哈，你想報仇，也隻是癡心妄想，你也隻能來殺我們這些被人驅使的小卒子……” 　　我冷冷道：“現在王德祿已經死了，等你也死了，下一個就輪到麗妃了。放心，我會讓你們主仆仨人在黃泉路上相聚的。” 　　孫嬤嬤吐出了一口混著血絲的唾沫，不屑道：“你以為你殺了我們，殺了娘娘就能報姬氏的仇？老娘可以告訴你，娘娘和我們一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子。真正殺害姬氏的，是娘娘身後一個龐大的勢力，就連皇帝也不敢動他們。你又能如何？哈哈！” 　　我心頭一震，立刻上前揪住她的衣領，森然問道：“罪魁禍首是誰？” 　　孫嬤嬤劇烈咳嗽了幾聲，眼底忽而閃出報復的笑意：“你想知道？老娘偏偏不告訴你，我要讓你報仇無門，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我要讓你死後沒臉去見你那死鬼母親。” 　　我反手狠狠抽在她的臉上，一下、兩下、三下……直至她嘴角滲出鮮血，才一把推開了她。 　　我深呼了一口氣，整了整衣襟後，便從袖中掏出了一把木質簪子，甩到了她的麵前，淡淡道：“孫嬤嬤，不知你是否認得這把簪子？” 　　孫嬤嬤撿起地上的簪子，眉間竟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旋即又變得驚恐起來：“這是三郎的簪子，你……你把他怎麼樣了？你要是殺了他，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可不會殺了他。我記得麗妃之前說要把他閹了投入暴室來與你為伴的……” 　　孫嬤嬤立刻跪倒在我的麵前，找書苑ｗww．zhaoshuyuan.com 哭嚎道：“求你，奴婢求求殿下，放過尹三，讓他遠走高飛吧，奴婢來世做牛做馬，一定報答殿下！” 　　我淡淡道：“我可以讓尹三逃出大安，也可以讓他來暴室和你團聚，是聚還是散，僅憑孫嬤嬤的一念之間。” 　　孫嬤嬤囁嚅道：“是……是鳳鸞閣，那閣主就是娘娘的師父，是她……讓娘娘去殺掉姬氏的。其他的，奴婢真不知道了。” 　　鳳鸞閣，當今天下正派之首。 　　在我母妃逝世後，我就經常聽別人說起過這個名字。 　　閣主李寒蟬武功高強，神鬼莫測。 　　據傳大安征伐周國之時，她曾一人一馬千裡奔襲，並於二十萬大軍之中一劍取下周國大將姬無雙的首級，致使周國大軍群龍無首，被大安五萬人馬殺的片甲不留。 　　前朝孝文帝欲奉她為國師，享之以大安宗廟的香火。李寒蟬卻據辭不受，飄然遠去，並於二十年前在九嶷山開宗立派。 　　因其隻收天下世家的千金佳麗和民間姿容俱佳的少女為徒，故曰鳳鸞。 　　鳳鸞閣又分內外兩閣。 　　內閣弟子在李寒蟬座下習練武功，以嬌美之姿為掩護，暗殺了諸多曾雄霸一方的梟雄。 　　外閣弟子則授之以琴棋書畫，並與天下諸國的王公貴族聯姻，進而以枕邊人的身份，暗中左右著天下各國的政局。 　　回到冷宮之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麵對如此強大的仇敵，我唯有步步為營。 　　而這下一步棋，就是麗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