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夜色將至,兩人開車回到南源市,街邊樹影婆娑,涼風習習,蕭楚將羅采兒送到小區門口。羅采兒提議上去坐一會兒,蕭楚無心拒絕,但奈何手頭上的事情實在太多,她得抓緊寫關於白雲觀的報告,這次事件和往常的案件很不一樣,涉及甚多,既要寫得簡潔明了,又要有可信度。 兩人告別之際,誰都沒有提再次進山的事,羅采兒心知蕭楚不會那麼容易答應,而蕭楚也知道羅采兒不會輕言放棄,於是都選擇各自回家再好好想想。 回家之前,羅采兒給薇薇打過一個電話,問其回來了沒?薇薇在電話裡哭泣聲不斷,原因是她母親因病去世,這幾天正籌備葬禮,羅采兒隻能在電話裡簡單表示節哀。 一個人的屋子裡,空落落的,羅采兒無心去開燈,就這樣任其黑暗充斥在房間內,她現在思考的是怎麼說服蕭楚,另外無論蕭楚能不能同意,她都得把自己在南源市的工作先安頓好,這次出行請的假,隻剩最後一天了,她現在這種情況要想回去繼續上班,那簡直是癡人說夢,所以她在想如何想領導提出辭職。 黑夜深度降臨,羅采兒在想,夢境並不是每天都有,而夢境內容似乎也不是固定的,但如果說自己再入夢境之時,能夠夢到一些有關蕭楚的事情,然後依舊能和現實對應,是不是就能說服蕭楚,讓自己介入調查了。 蕭楚這邊將羅采兒送回家中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北區分局,值班的老劉看門口有汽車駛入,連忙打開大門,他一眼便認出了蕭楚的車,同時他也知道這麼晚還來警局,必然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蕭楚要拿些資料,手續什麼的還得等明天一早局長上班以後再做審批,眼下已經是夜裡八點多,警局裡隻有少數人還在各自的崗位上負責工作,蕭楚剛走到資料室的門口,電話卻響了。 這是一個人她很少聯係的電話,既熟悉又陌生,來電顯示的是媽媽二字。 “喂,媽。”蕭楚也沒猶豫,當即接通了電話。 “小楚啊,媽媽聽說你回來,晚上回媽這吃個飯唄!今天是媽媽生日。”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說來也奇怪,蕭楚才剛進警局不到十分鐘,她媽媽的消息竟是如此靈通。 不過蕭楚倒沒有注意這些,因為她知道警局裡有幾個做財務收支的和她媽媽熟識,剛好這個工作崗位的人往往會加班到很晚。 蕭楚本想以工作繁忙一由拒絕,但媽媽直接說明來意,今天是她生日,她便無法拒絕,畢竟是自己親生母親過生日,做女兒的哪有不回去的道理。 於是蕭楚在電話中說道:“好,我一會兒就回去。”聲音乾凈利落。 蕭楚小的時候和母親的關係很好,直到父親離奇失蹤之後,兩人的關係便漸漸疏遠了,一來因為母親再嫁的原因,二是母親老喜歡安排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蕭楚又是屬於那種叛逆頑強,自尊心強大的女孩,不願意按部就班,直到後來,蕭楚漸漸長大,母親便再也無法管住她。 蕭楚媽媽的住所遠在郊區,距離蕭楚上班的北區分局有不少路程,蕭楚連看數小時的車,已是乏累,這會兒正往郊區趕路,但她有意識的降低了車速,夜裡開車終不比白天,另外她也知道自己的狀態,無論做什麼,安全總要放在第一位。 一個多小時之後,蕭楚終於把車停到了地下車庫,這是一片別墅區,風景優美,處處充滿了閑情逸致,不過蕭楚很少來,母親再嫁之後,蕭楚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自己親身母親也不例外,所以她很少打擾。 蕭楚敲響了別墅大門,前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留了一頭長發,據說是搞藝術的,蕭楚對他並不了解。 “小楚來了,快、快進來。”中年男人說道,口吻親和,倒是一點都不見外。 蕭楚沒有說話,隻是緩而一笑,進門之後,看到母親還在廚房裡忙碌,她放下手中臨時買的一些水果,走進了洗手間。 蕭楚洗過一把熱水臉,用毛巾擦凈,既是母親生日,她要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疲憊,走出洗手間,那男人已經在飯桌前坐下,蕭楚媽媽端來最後一道菜,卸下圍裙,對著蕭楚說道:“快,坐下吃飯了,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鯽魚。” 母親仍舊記得蕭楚喜歡吃什麼,天底下又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女兒呢!但不是每個家庭都是幸福美滿的,蕭楚心中有些苦澀,但她還是抑製住了,笑著迎了過去。“好,謝謝媽媽!媽媽生日快樂!” “對了!過生日怎麼能沒有酒呢!小楚,我那房間櫃子裡還有兩瓶紅酒,你去取來,咱們三今天就喝個盡興。”蕭楚媽媽說完,便就起身去取了三個紅酒杯出來。 蕭楚見母親有此興致,總不好拒絕,於是也轉身往房間走去。 蕭楚打開房間裡靠門邊的一個櫃子,這櫃子說來也奇怪,不像衣櫃也不像儲物櫃,櫃中一共有兩個盒子,一個紙盒,一個木盒,蕭楚也沒多想打開第一個木盒子,發現裡麵並不是紅酒,而是一本發黃的經書,她知道母親從來不看書,那這書會是誰的! 蕭楚拿起木盒子中的經書,書麵已經明顯發黃發舊,且裡麵記載的文字猶如天書,一個字也看不懂,想必是什麼國度的經文手抄,不再可學習範圍內,她剛下放下,卻發現經書下麵另有乾坤,似乎下層還有一個小木盒子,蕭楚也沒猶豫,直接打開來看。 小木盒中卻是兩串紅色的手繩,房間燈光不亮,故而看去顏色慘淡,但蕭楚卻是看著出奇,這手繩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不禁放下手中的經書,把兩串手繩取了出來,定眼細看。 手繩中央掛的是兩個嬌小可愛的銅黃色鈴鐺,大小一樣,形狀也是一樣,她稍一晃動,竟還有些響動,看材質和顏色這兩串手繩被保護的很好,似乎從放進盒子以後就從未被拿出來過,這時母親突然喊了一句:“小楚,找到了沒?” 蕭楚急忙回過神來,把木盒子下麵的紙盒子取出來,紙盒子中自然是兩瓶紅酒,隻是不知這兩樣完全沒有關係的東西怎麼會被放一起。 “來了。”蕭楚回應一聲,拿出兩瓶紅酒,卻是把木盒子裡的經書和紅手繩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剛才似乎有了些頭緒,卻被母親的喊聲打斷,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那紅手繩,但她心中篤定,一定是在哪裡見過的。 飯桌上,蕭楚並沒有提及紅手繩的事,而是禮貌性的為母親和中年男人倒上了紅酒,中年男人很是謙遜,輕聲道了一聲謝謝,隨後隻是笑而不語,或許他也知道,蕭楚難得和母親吃一次飯,自己在旁邊或多或少已經有些不合適了,故而沉默不語。 三人一起碰了一個杯,簡單說了兩句生日祝福,今日蕭楚媽媽做的是西餐,一人一份黑椒牛排。還別說,蕭楚嘗了一口,味道著實不錯,媽媽的廚藝這些年長進許多,這牛肉口感鮮嫩多汁,確實好吃。 蕭楚平時不怎麼吃西餐,不過,今天這頓牛排晚宴可比外麵的西餐廳好吃得多了。媽媽的往年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平常就是做做菜,養點花草什麼的,蕭楚對此表示很贊同,她如今隻希望自己母親能夠過得開心快樂,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餐桌上,蕭楚與許久不見的媽媽聊了些日常,卻漸漸表現出心不在焉來,蕭楚媽媽看出一些端倪來,便問道:“小楚,你是不是有心事”? 蕭楚遲疑了一下,她從小是母親帶大,她自己心裡清楚,自己隻要有一點點的情緒,母親都能看出來,於是便把木盒子中手繩的事說了出來,她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哦!就是剛剛看到一個木盒子裡的手繩,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蕭楚緩緩說道。 母親聽後,端起手中的酒杯,卻又放了下去,隨後才不緊不慢的吐出幾個字。“是你爸爸生前去寺廟求的轉運手繩,他給我們一人求了一根,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送到我們手裡,研究所就出了事。” 蕭楚聽到手繩是爸爸到寺廟求的那一刻,她的臉上再也抑製不住,即刻就沉悶下來,端著酒杯的手開始有些顫抖起來。 “紅手繩是爸爸的。”此刻她已經想起了先前是在哪裡見過這手繩,那便是白雲觀中的秘密研究室地板上。 所以,那神秘人不是別人,他就是自己的父親,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就對應上了。父親研究所出事後,他便躲進了南鄰深山中,也就是湖邊古樓,接著展開他的研究,但後來不知為何會變成那個樣子。 得出這個消息之後,蕭楚越發的難受,比聽到父親早在那場大火中死去還要難受,在她心中如此偉岸的父親為什麼會變成一個無法用肉眼直視的怪人。 “蕭楚,你怎麼了?”見蕭楚情緒越發的不對,臉色發白,母親關心的問道。 “我……我沒事。” “還說,沒事,臉色都發白了。”母親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蕭楚身邊。 “快,我扶你上去休息。” “我可能就是有些累了。”蕭楚自然不會說出她這幾天的事,尤其是父親變成一個怪人,隨後化成一灘藥水的事。 蕭楚媽媽將蕭楚扶到房中休息,為其蓋好被子,她知道自己女兒工作的特殊性,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初她怎麼也不會同意女兒去讀警校。 母親走後,蕭楚久久未曾入眠,神秘人是自己的父親,他為何會變成那樣,按說父親當時的研究屬於生物細胞延體,是對社會有著極高價值的,怎會變成那樣。關於父親當時的研究所,他也隻是有過一些淺薄的了解,而事情發展到了這裡,她決定明天一早就去調查一下當年研究所失火一案。 次日清晨,初升的太陽照在郊區一片碧綠的草坪上,這裡周邊種滿了香樟樹,蕭楚母親有早起的習慣,起床之後便到這裡的草地上靜坐,見日光升起,隨後到附近的菜市場買菜做飯。 蕭楚這一夜睡得很沉,很沉的原因隻可能是前幾天身體上的乏累,否則精神上是難以入睡的。起床簡單洗漱之後,她撥通母親電話,說中午不在這吃午飯了,局裡還有事情要忙。 蕭楚母親自然不樂意,但她知道女兒的脾氣,於是也沒過多強留,對她而言,這樣的事早已習慣。 蕭楚開車很快駛離郊區,她迫不及待的要查看當年潤生生物研究所的失火案,她想知道父親生前所做的研究,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卻似乎都在冥冥之中。 早上八點,北區分局各個部門均已經上班,開啟忙碌的一天。蕭楚著急忙慌的把車停到停車場,第一時間便趕到檔案室,今日在崗的是一位剛到警局實習的女孩,看上去年紀不大,不過蕭楚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而是直抒來意,“幫我找一下潤生生物研究所失火的檔案。” “啊!”小姑娘顯得不知所措,她這才來幾天啊!哪裡會知道好幾年前的檔案放在哪裡!不過,她並沒有直說,而是對蕭楚反問道:“你是誰呀!這裡的檔案可不是你想要就要的。” 顯然小姑娘並不認識蕭楚,蕭楚也沒有生氣,而是直接拿出她最不喜歡用的警察證,小姑娘伸頭一看,北區分局刑警大隊隊長,當即有些傻眼,急忙說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蕭楚自然不會和她較真,“你把門打開,你多半是不知道在哪的?” 小姑年急忙起身打開檔案室的門,看著蕭楚走進來,隻能低頭不語,含羞到極致。 蕭楚經常到檔案室,對檔案室資料的排放並不陌生,不過潤生生物研究所失火之時她還在上小學,時隔多年,檔案找起來自然要費些時力的。她徑直的往最後一排檔案架走去,開始從左往右一排一排的查找起來。這一排檔案架因為常年沒人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架子書麵上早已積了灰,今日天氣不錯,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剛好照在這一排架子上,被陽光懷抱的感覺,蕭楚一直很喜歡,隻是在這些事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她的內心隻能是緊繃的。 半小時以後,蕭楚在底層的架子上還找到了研究所失火的檔案,她即刻的翻開塵封多年的一遝資料,上麵記載了潤生生物研究所從建立到失火的所有資料,但唯獨缺的一點是沒有任何關於為何原因失火的記載,資料最後一句,大火在兩個小時之後被撲滅,起火原因不詳,研究所總計二十六人,無一人生還,包括研究所創始人吳潤和常生兩位傑出的生物學家。 蕭楚拿著手中的資料久久不曾放下,呆立在檔案室的一角,直到陽光偏移,時間到了午後,她才放下手中的資料。 關於父親曾經輝煌的一切,她很熟知,蕭楚從小跟母親姓,因為父親工作特殊,故而從蕭楚一出生,蕭楚父母就達成一致,女兒姓蕭。 蕭楚父親作為南源市潤生生物研究所創始人之一,研究所建成之後所帶來的研究成果一時間風靡一時,他也因此一戰成名,光輝無限;最為南源市最年輕的博士,他天賦異稟,滿腹才學,但性格孤僻,一心隻為研究,這也是蕭楚從小見不到父親的原因。 回想起父親的種種事跡,再結合眼下的線索,不難得出,當年那場大火中,父親並沒有離世,確實是躲進了南嶺深山中繼續展開他的研究,當然蕭楚實在不想用到“躲”這個字,因為在她小時候的印象中,父親很偉岸,他是個了不起的生物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