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這才知道先生的身份。 好嘛! 弟子反而是從別人嘴裡知道自家先生的身份的。 幾人或探詢或崇敬的目光搞得方圓有些如坐針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好在三姐妹出來解了圍。 陳青的身邊還有個五六十歲管家模樣的老人。 “都進來吧,主人家答應借宿了,不過主人家家中有喜事,空屋子不多,大家將就一下。” 老管家笑著行了個禮,道:“對不住各位好漢了,我家老爺是個熱心腸的人,但是府上的小姐明天出閣,莊子裡有不少客人住,隻能擠出三間客房來。” 一群人進了門,李鐵則是隨管家將三輛馬車停到後院去了。 陳山他們本就是走江湖的,什麼地方沒住過,有時候還要幕天席地,擠一擠算得什麼。 “管家客氣,有地方住就很好了。” 倒是龍雲、龍海皺了皺眉頭。 隻有三間房,三個女人肯定要占一間,那麼就剩兩間房了。 龍雲笑著道:“青小姐,要不讓方小兄弟與我們擠一晚?” 陳青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已經向主家問過了,有個客房很大,貴師兄弟不是不習慣與他人同住嗎?弟弟今晚跟我們住一起便好。” 師兄弟以及陳山甚至她身後的兩個妹妹都古怪的看著她和方圓。 方圓鬧了個大紅臉。 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何況是同住。 倒是陳青自己麵目坦然,道:“方圓弟弟年紀還小,又什麼也不懂,管家給屋子裡的客堂加了床和簾子,不妨事,不要擾了你們修行才是。” 見她話說到這個地步,龍雲隻得點頭,然後帶著師弟去了自己的房間。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青小姐體恤了。” 方圓聽到加了床和簾子這才鬆了一口氣,起碼不是同住一個房間裡了。 陳紅走在方圓身邊,看見他的窘態扮了個鬼臉,調笑道:“方圓弟弟很害羞嘛!” 然後她鬼鬼祟祟的看了姐姐的背影一眼,才湊到方圓耳邊低聲道:“姐姐對你可真好,不會是……哎喲!” 陳青玉手揪著陳紅的耳朵,平靜的看著她。 陳紅與姐姐陳紫從小就怕大姐,雖然年紀差不了幾歲,但姐姐在家中很有威嚴,就連父親有時候都要聽她的話,何況是兩個妹妹。 “大姐大姐,錯了,饒了我吧,疼死了!” 陳青這才鬆開手,道:“弟弟還小,不要說些有的沒的。” 陳紅隻能捂著耳朵唯唯諾諾的點頭。 深知其中彎彎繞的陳山暗笑不已。 方圓還是第一次見到陳青擺出身為長姊的威嚴,一路上她對自己總是笑顏以待,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時候。 “姐姐,要不我還是跟兩位龍大哥住一塊吧?” 陳青微微搖頭,但卻沒說什麼。 方圓隻能閉上嘴跟著她進了屋。 這間客房確實不小,有兩個屋子,一個客堂連著臥房,中間隔了道門,門上還掛著竹簾子,很合方圓心意。 雖然對陳青姐姐頗感親切,但畢竟初相識,住一個屋子顯然不太好。 客堂其實就已經很大了,比起方圓家裡的房間要大兩倍左右,雖然在角落加了張床,但還是顯得極為寬闊。 陳青對著身後的兩人道:“山叔,隆叔,你們的房間就在隔壁。” 陳山與李隆應了一聲後便退了出去。 臨走時,陳山還是忍不住看了方圓一眼。 這為方圓小兄弟年紀可不算太小,十三四歲在有些地方都成親生子了,大小姐不會真像三小姐說的那樣動了心思吧…… 不過這個小兄弟身世清白,又拜在一國文城城主門下,說不定可以…… 唉! 陳山喜憂參半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隻剩下了姐妹三人和一個方圓。 陳青優雅地坐在客堂裡的椅子上,道:“陳紅,陳紫,你們去將房間收拾一下,我與弟弟有事要說。” 兩女隻能依言進了臥房。 方圓不明所以的坐了下來,道:“姐姐有什麼事?” 陳青躊躇了一番,而後道:“姐姐見過的寶物很多,卻沒有任何一件能與你的佩劍相提並論,你的師傅想來不一般?” 方圓點頭道:“剛剛聽龍雲大哥說起,先生是且蘭文城的城主,之前我並不知道,姐姐莫要怪我隱瞞。” 陳青取出一條長長的布袋,道:“原來是薑不器先生,怪不得你有如此寶劍,但你孤身在外,以後不要將寶劍輕易示人,姐姐給你縫了個劍囊,練劍時把劍裝在裡麵,知道嗎?” 布袋很精美,是上好的綢緞。 方圓還是給先生洗衣服的時候才第一次見這種布料,先生的腰帶正是一條白綢。 這東西可貴! 老許頭說綢緞是很遠的東邊產的,究竟有多遠他也說不上來,沒走到過。但綢緞拉到且蘭賣一尺就要一個金錯刀,製作精細的更貴。 這條劍囊上繡滿了翠竹,能便宜到哪兒去? 方圓覺得自己不能要。 “姐姐,這個太貴了,你收回去吧。” 陳青見過的人很多,也很聰明,不然也不能以女子之身領著一支商旅到處跑了,從白天方圓付了酒錢和葫蘆錢的舉止中她便能看出這個弟弟的性格。 不願意占人便宜,也不願給人添麻煩。 這極好! “收下吧,就當是姐姐提前給你的報酬,要是遇到山鬼,你可得保護好姐姐。” 方圓還想再說些什麼。 陳青豎起柳眉,道:“收著!綢緞已經縫成這樣了,還能做什麼,你不是管我叫姐姐嗎,姐姐的東西一樣都不願收?” 方圓連連敗退,他覺得這位剛認識的姐姐說話太厲害了,絲毫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不過,卻是個很好的人。 方圓想起了一句書上看來的詩。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姐姐,你長得這麼好看,人也好,以後肯定會找到一位良配的。” 先前還橫眉立眼的年輕女子玉容微紅,如若塗朱,方圓覺得此刻的陳青姐姐像極了三寶淵小院籬笆上自己親手移栽的刺紅,連當初大字不識的山裡少年也要為之動容。 臥房裡傳來陣陣笑聲。 好嘛! 大姐給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調戲了! 陳青沒好氣的道:“怎麼,薑先生就教你這些了?” 方圓不太懂裡麵的兩位姐姐為什麼要笑,更不懂眼前的姐姐為什麼害羞。 明明是在誇她嘛! 先生說的誒! 父親留下的書裡有一本詩集子,裡麵就有這句詩,也隻有這一句,後麵的給父親裁了。 先生教自己讀的時候就笑著說:“小方圓,你以後要是見到生得好看又善良的女子,可以將這句詩送給她的。” 沒錯啊! 方圓懵了。 “姐姐,你怎麼了,先生說我遇到美麗善良的女子就可以送這句詩給她,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陳青古怪的道:“薑城主沒教你這句詩後麵的句子?” 方圓老老實實的道:“後麵的被我父親裁了下來,估計是染了墨跡不好看,先生也沒講。” 房中的笑聲更清亮了。 陳青揉了揉眉心,帶著無奈的口氣道:“以後可別亂送了,這句詩後麵是‘邂逅相遇,適我願兮’,姐姐也就算了,要是不認識的姑娘,可是要誤會的。” 如果是兩個月前的方圓定然聽不懂這兩句詩。 現在嘛,臉紅得很! 心裡也在狠狠地向先生問好。 不是……誰家好人能乾出來這種事兒啊? 方圓訥訥道:“姐姐……我……對不起。” 陳青畢竟是走江湖的,這會兒已經好多了,雖然那位沒見過麵的薑先生狗了些,但弟弟很可愛嘛! “沒關係,姐姐就當你是誇我了哈,看來我在弟弟眼裡還是不錯的嘛。” “對了,劍記得要裝好,你初次走江湖,不知道人心險惡,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薑先生也沒教過你?” 算是別開了話頭。 但方圓更懵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先生還是沒有教過。 陳青以手扶額,輕嘆道:“真不知道薑先生怎麼想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也放心你一個人出來行走江湖啊?” 方圓忍不住連連點頭。 就是就是! …… 小竹林裡。 結束了一天傳道授業的儒家君子還是席地而坐。 一把壺,兩杯茶,輕煙裊裊。 儒家君子瞇起眼睛,笑得有些雞賊。 “糟老頭子,你說小方圓會不會傻乎乎的挎著你給的少年遊一路瞎逛?想來肯定是了,要是遇上那麼幾個不懷好意的人,那就更妙了。劍也有得練,道理也有得講了,怪不得老家夥說名師出高徒,先生教得好,小方圓才能有這種機會嘛,你說是不是?” “還有那篇《野有蔓草》,老家夥當年就是這麼坑了我一回,害得我被師姐追著砍了大半個心行城,小方圓……嘿嘿嘿……” 許久。 回應他的,唯有北風蕭蕭。 儒家君子忽然有些想流淚。 風更大了些,本就彎了的竹梢更加不堪重負,一大堆雪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儒家君子頭頂。 儒家君子狼狽的抹去頭上身上的雪,悲復轉喜。 “糟老頭子壞得很!放心吧,三寶淵的大蛇在劍裡睡大覺,出不了事,不是我說你,你那麼寶貝我的弟子做啥子嘛!” 儒家君子憤憤的喝完最後一杯茶,離開了小竹林。 該摘些菜帶著去李老弟家混飯了。 李家妹子炒的菜也不錯,就是比起小弟子的辣椒炒肉多少差了點意思。 玉露樓教出來的的手藝嘛。 小方圓呀小方圓,你可把先生害苦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