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劍斬牌樓(1 / 1)

城主府是一座城池的中心之所在。   這句話倒不是說位置,而是指其作用。   狐岐城的城主府尤其如此!   狐岐城八百年前走出一位坐進文廟的心聖,文風便從此亨通,城外的山上神仙氣也不差。   就如同眼前的牌樓。   上麵寫著四個大字,筆鋒蒼勁而悠然,很見功力。   景行行止。   方圓識得這句詩,書上是有的,自然也能通曉其意思。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嘛!   城主派出了他們攔住自己,意思很明顯,不願意講這個道理。   或者……不願意聽。   既然如此,方圓便覺得這座青石牌樓上的“景行行止”這四個字有些埋沒了。   於是方圓再度抽出劍,左手的行意劍氣落於劍上,斜斜劈出。   斬這牌樓,非得老頭頭兒的劍氣才可。   因為如此才暢快。   於是在方登城見了鬼的眼神下,青石牌樓轟然倒塌,最後成為地上的一堆碎石。   鐫刻於其上的“景行行止”自然隨之崩毀。   大街兩旁的人都被這一連串的巨響從屋裡給驚了出來,算是起了個大早。   所有人看見之後,都是一個表情。   目瞪口呆。   狐岐城本地人基本都知道這個傳說。   心聖老爺北上之前,感念狐岐的山靈水秀,以手作刀,留下了一幅書法。   正是這牌樓上的“景行行止”!   後來梅氏在諸多偏蠻部落中脫穎而出,建國且蘭,出於對心聖老爺的尊重,並未將之作為國都,而是選了東北邊的岐都。   梅氏開國皇帝本想將這牌樓遷到岐都,但卻沒能做到。   於是便將狐岐作為了陪都,這“景行行止”牌樓豎立在城主府前頭,便是用作警示。   八百年的時間,世事風雲變幻。   見過心聖揮灑筆墨的那一代狐岐人早已化為塵土,但這牌樓卻在日月輪轉中巋然不動。   幾乎成了狐岐人的信念之所在。   凡是蒙童入學,書塾夫子大多會帶他們來牌樓下瞻仰一番,為他們講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句詩的含義。滿城白衣入且蘭,一為孤山寒梅,二為心聖牌樓,甚至後者的原因更多些。   既是鞭策,也是期望。   八百年打這座牌樓主意的人不知凡幾,但都不出意外的無法撼動其分毫,而且必然不得善終。   今天卻成了一堆碎石。   對於仍然仗劍而立的那個少年人,比起怒火,他們心裡的驚駭要多得多。   這得有多高的道行!   方登城是知道這些事的,他雖不是狐岐人,但這個膾炙人口的傳說又怎會沒聽過?   他年少時不信,還曾偷偷的試過。   果然重傷而退。   這是鬧哪樣?   同樣的,他也知道方圓劍斬牌樓將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   甚至於會驚動岐都。   歷代的且蘭天子登基之時都要來此地瞻仰聖人遺跡,並虔誠的焚香禱告,如此才能返回岐都坐上天子之位。   世世代代皆如是。   這不是潑天的禍事是什麼?   方圓並不知道這些,他隻是武陵西南的一個山裡少年。   他朝著碎石之後的城主府高聲道:“城主,我叫方圓,是個讀書人,原本想來為孤兒寡母講一樁道理,但是城主不讓。我覺得這‘景行行止’四個字於城主而言,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今日斬之,城主若是覺得不妥,可與我出來當場分辨,理越辨越明,隻要城主能大過我的道理,方圓願意賠罪。”   城主府裡。   穿著大紅袍服的王城主隻覺得一陣眩暈襲來,眼前忽然天旋地轉。   他的臉色一半鐵青,另一半則是雪白。   旁人都隻道這牌樓是聖人所書,意義重大,卻不知其中傳下來一則讖言。   他知道。   每一代狐岐城主都是由天子欽定,必然是了解其內幕的。   所以他才知道出了多麼大的事情。   他幾乎五內俱焚。   不由得暴躁的寒聲道:“滾!”   這個鍋太大了,別說是他這個狐岐城主,整個且蘭也找不出一個巴掌的人能接得下來。   安排這個少年的是梅恪禮那個王八蛋。   得找他!   否則,王城主絲毫不懷疑岐都的天子會竭盡暴怒,然後命人南下摘了自己的頭顱。   至於這個少年,從此不關自己的事了。   愛咋咋地!   ……   方圓緊緊皺著眉頭。   他當然聽見了城主的話。   說實在的,他甚至想倚劍而進,與城主講講劍上的道理,隻是這樣不妥。   他是且蘭人,沒有殺進城主府找一城城主討劍的道理。   他心中一片陰翳。   沒想到這個城主竟會如此……   該殺!   在方圓看來,即便是不願意為那些個窮苦人主持公道也便罷了,總不能縱容山上的劍客任意欺淩吧?   自己斬了孫雲,算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道理接過了這座爛攤子,現在不過是為講道理而來。   先有白袍人出劍,再有城主言語不善。   可還有是非之心?   方圓不知道哪些人能管這件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或許先生可以。   他畢竟是且蘭文城的城主,說起話來總是有分量的。   自己進城主府便罷了,這無妨。但若是如心中所想一般提劍殺之,那便是自己不講道理了。   且蘭自有王法。   方圓沒有理會四周的人,也沒有理會身側的方登城,眼中滿是極少在他身上出現的陰沉,大步離去。   梅叔說不定有辦法。   他姓梅。   ……   城西,千裡巷,借月館。   梅恪禮已經回來了。   城主府前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他手中握著一塊雞蛋大小的玄圭,眼眉之間看不出來在想些什麼。   這件事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方圓去城主府他並沒有反對,甚至有意攛掇,還安排了一些事情。   所謂的,一是讓方圓吃個虧,而後便是幕後的打算了。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方圓竟然會劍斬牌樓。   更沒想到的是,他真個將巍立八百年的心聖牌樓給斬了下來。   梅恪禮自問是做不到的,那便隻有一種可能,方圓的身上有什麼自己也沒能發覺的東西。   他將玄圭放在眼前,細細打量過去。   有兩行小字。   鳳鳥不至,河不出圖。   洛不出書,吾已矣夫。   心聖牌樓八百年讖言,就落在這方小小的玄圭無事牌上。   傳說牌樓斷,讖言生。   他隨麻衣老人學了幾十年的相命卜。   此刻唯有一片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