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雞鳴時分,高玹五人就已經起身,這一宿睡得並不算好,不然也不至於未到卯時就紛紛醒了過來。 這會就算去找管事,也多半還未起床,不如躺在鋪子上閑扯。 “咱們真要在這裡待四十年嗎?”葉子去睡了一晚,依舊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夢裡。 葉子歸倒是適應的挺快,但也還是有些不得勁,答道“完不成約定,就是一輩子了啊。” “所以咱要抓緊時間修行了,就算二十年沒成造化境,三十年也要成,有本事了才能再談條件。” “修行到造化境,那得多難啊?” “再難也得練啊,不練永遠成不了。” 幾人就這樣睜著眼睛東拉一句西扯一句,五更天的梆子很快就敲響,隔壁的某個院子已經傳出“唰唰”的灑掃聲,幾人也翻下鋪子,按管家昨晚的指示去找負責他們幾人的帶頭管事。 不得不說,皇甫家的府邸未免太大了一些,即使昨晚已經和幾人說清了路線,依舊繞了幾圈才在一個婢女指引下找到管事。 “你們就是昨天新來的吧,叫我趙管事就行,濤叔派人跟我交代過了,你們幾個天資不錯,不用乾雜役的活,跟著府衛一起訓練。” 管事是個中年人,倒是沒跟五人擺架子,一張臉生的白白凈凈,看著是個麵相和善的,說話也不緊不慢。 不用乾雜活?這個安排多少是出乎五人意料了。 見幾人麵露驚喜之色,趙管事正色道:“別以為府衛是什麼輕鬆的差事,皇甫家的府衛不定期在各個堂口巡防,各位少主外出歷練也由府衛陪同,意外多有發生,前些日子剛折損一批,不然也沒有多餘的位置給你們。” 眾人意識到自己失態在先,正要行禮賠罪,卻被趙管事攔住:“少來這些虛的,瞎耽誤時間,現在跟我去找大統領,給你們安排位置。” 按照江豐魚以前和他們提過的,這種時候應該齊聲稱“是”,這一聲倒是讓趙管事有些意外: 幾個村野來的孩子,倒還算懂事。 皇甫家自有校場,此時沒有任務在身的府衛都已經集結在此,高臺上一個身披重甲的中年男子正挎著腰間長劍觀看眾人演練。 “大統領!濤叔交代的人,已經帶來了,接下來就麻煩您安排了。”趙管事沖著背向幾人的重甲男子行過一禮,隻是那大統領好似沒聽見一樣,一雙眼睛已經釘在校場裡。 “大統領!”趙管事不得不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總算是把男人的魂喊了回來。 男人轉過身,臉頰上一道半尺長的傷疤從嘴角爬到耳根,幾乎貫穿了半張古銅色的麵龐。 披堅執銳者不便行禮,男人隻是沖趙管事微微頷首示意,就把目光移到了高玹幾人身上。 “能吃苦?”一個仿佛幾個月不開口說話的嘶啞聲音把幾人的心神從那道猙獰的傷疤上拉回來。 “能!”幾人紛紛答道。 “沒吃飯?”男人又問。 “對!”幾人把頭點的好似小雞啄米。 大統領愣住了,自己本想訓斥幾人有氣無力發不出聲音,沒想到幾人是真沒吃飯,一時有些接不上話,於是側目瞅了瞅趙管事。 趙管事也是一愣,濤叔沒告訴他們去哪吃飯嗎? 此時正在皇甫宣書房的濤叔鼻頭一癢,打了個噴嚏。 奇怪,自己生死後期的修者還會受了風寒不成? “辛苦管事先帶他們吃飯,府衛軍不收餓死鬼。”大統領右手扶在劍柄上,左手摸了摸鼻尖。 趙管事應聲,帶著幾人先去吃飯。 “不用在意,大統領一向如此。”趙管事沿途向幾人解釋道:“皇甫靈統領是咱們皇甫家四位造化境強者之一,真正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高手,如今也不過八十歲。” 造化境初期便有兩百年壽元,八十而已,妥妥的是春秋鼎盛啊。 但這話落在五人耳朵裡,卻是另外一番味道。 造化境都是些七老八十跟村長一般歲數的家夥?那我們要是二十年內突破到造化境,那這...... 說實在的,皇甫宣和二位長老就沒指望他們二十年內突破造化境,算準了要讓他們一輩子待在皇甫家。 趙管事自然不知道這幾個小家夥心裡居然在嫌棄皇甫靈年紀大,見他們不說話,隻當是在感慨大統領天縱英才,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吃過早飯幾人再次回到校場,府衛們操練過一輪,此時正在休息,皇甫靈隨手指了一個人數最少的戰陣,就算安排完了他們,自己招呼了幾個副統領去議事。 高玹幾人走到戰陣指揮使麵前,這個青年模樣的指揮使正翹著二郎腿和其餘幾個府衛侃大山,視線中突然冒出五個還沒他坐著高的小家夥來。 “誰家孩子跑校場來了?”府裡多的是家生子,也不怪青年這樣問。 高玹拱手道:“我們幾個是新來的,大統領讓我們來您的隊伍裡報到。” 一眾府衛麵麵相覷,隨即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們幾個有什麼本事,亮出來看看。”青年指揮使倒是沒有輕視他們,放下二郎腿問道:“需要陪練的嗎。” 高玹回頭看了一眼葉家兄弟,見葉子來點頭,回過身應下,說的再多不如打過一場,這是張家教給他的最深刻的一課。 見高玹真有膽應戰,趙衍噘著嘴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膽量,道:“皇甫明聽令!” 一個青年聞聲起身,應道:“在!” “陪新人練練,點到即止!” “是!” 府衛之中多有皇甫宗親,皇甫明就出身於一支旁係,隻是府衛之中尊卑不看血統,隻看職位高低,戰力強弱,皇甫明不過十九歲,已是天機境後期,日後也是板上釘釘的生死境高手。 二人登上擂臺,周圍休息的府衛一見有人要比武,紛紛圍攏過來。熱鬧嘛,誰不愛看? 拉開距離,雙方各自抱拳,隨後擺出起手,一聲鼓響,切磋就此開始。 “天機中期!”皇甫明感受到對方不過半人高的身軀之中節節升高的氣血之力,眉頭一皺,全身靈力奔湧,要將氣勢直接拉到頂峰。 高玹自然不會等對方做好準備再出手,腳尖一點,立掌如刀直指皇甫明咽喉。 皇甫明側身躲過一擊,沒成想這麼點歲數的高玹出手就是殺招,自己若是留手,難免有陰溝裡翻船的風險,於是立馬提膝上頂,看樣是要痛擊高玹肋骨,給他一個教訓了。 隻是高玹畢竟不是第一次上場的雛兒,掌刀收回橫在身前,借著皇甫明迎麵撞來的膝蓋一撐,不僅止住自身前沖之勢,還借力再次拉開距離,沒有給皇甫明繼續攻擊的機會。 短短一合,皇甫明就感覺到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更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軍士,輕視之心完全收起,周身靈力也終於沸騰,以全盛姿態對戰高玹。 高玹一擊不能得手,並不著急再次出手,剛剛也不過是試探,對方畢竟高他一境,除非對方是個傻子,否則自己不可能一招取勝。 皇甫明眼神上下打量,當發現高玹左邊褲管上沾有血跡,立馬斷定其左腿帶傷,隻要抓住這一點,贏下這一場不會太難。 他的判斷是對的,前夜混戰時高玹五人被暗器所傷,昨日又是打掃戰場又是趕路,傷口都隻是剛剛結痂,勉強止住血而已,的確是使不上什麼力。 高玹察覺到皇甫明視線落出,明白自己的弱點已經暴露,越發處於被動,若是輕舉妄動,落敗就是必然了。 正在高玹思考對策之時,皇甫明提氣輕身,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朝著他的麵門直直踩下,高玹雖然及時躲過,卻依舊被落地的皇甫明抓住了腳踝,一個不穩差點撲倒在地。 皇甫明的騰空本就是障眼法,他的目標從來都是抓住高玹,控製住他的下盤。以高玹的體格,下盤本就不穩,隻要得手,這場比試就可以到此結束了。 可皇甫明卻突然感覺手上一股大力傳來,一條胳膊卻是被高玹死死纏住,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 高玹尚能活動的右腿繞住皇甫明的臂膊,一式千斤墜將其牢牢鎖定不得動彈,正在皇甫明努力脫身時,渾身力道驟然一卸,靠著皇甫明自身的力道將其摔倒在地。 高玹爬起身,擦掉頭上的汗珠,心裡一陣僥幸。這也就是趁了指揮使那一句“點到即止”的便宜,若是生死搏殺,皇甫明根本不用掙脫,隻需放手攻擊自己的上身,自己此時恐怕已經一命嗚呼了。 皇甫明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麵躍起,揉揉自己的半拉屁股,被一個小孩撂倒在地,未免太過丟人了些。 底下的府衛瞅見他那副狼狽相,早就笑成一片,跟皇甫明關係好的,已經開始吹著口哨調戲他了。 沖著臺下起哄的弟兄瞪了一眼,皇甫明又重新擺開架勢,等高玹慢慢地站起身來。 這是切磋,對方的傷口利用一次就算了,再利用未免就有些不太道德了。 高玹用了一息調整體內靈力,隨後率先出手,畢竟身上帶傷,久戰終究不利。以開山三掌連續劈開皇甫明的格擋,小臂內收,肘節前突,一記窩心肘以極快的速度逼近皇甫明膻中穴。 隻是皇甫明反應極快,上半身立馬後仰以手撐地作拱橋狀避開殺招,而二人本就有身高差距,高玹為了窩心肘的殺力最大化,此時整個人還懸在半空。皇甫明雙手一鬆,整個人倒在地上,雙腿如錘,重重地踹在高玹身上。 高玹心下大驚,如一隻沙包被踹上半空,而下麵的皇甫明一躍而起,直奔高玹沖來,高玹無處借力,隻能勉強調整身形做好格擋準備。 為什麼不用千斤墜砸下去? 皇甫明這一腳力道巨大,高玹眨眼間就已升高二十餘丈,若是施展千斤墜,腿上還帶傷的高玹無法卸力,搞不好還要摔折自己的腿,怎麼想也不是上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皇甫明嘴角一挑,總算可以結束了,短短幾個回合,這小子把他的難纏展現的淋漓盡致,若不是自己壓他一境,還真未必能贏! 隻是沒等他高興完,頭頂的高玹突然張開雙手,憑腰力旋轉一周,一巴掌摔在了皇甫明的臉上! “......”皇甫明大腦一片空白,他的上升本就已是強弩之末,此時遭了高玹一個勢大力沉的耳光,身體不受控製的沿著原路返回,在臺上砸起一陣煙塵。 高玹輕輕落地,還欲再戰,隻是指揮使卻開口道:“這一場就算高玹贏了吧,皇甫明你小子丟不丟人!” 皇甫明剛從地上爬起來,還在喘著粗氣,這一下摔得他胸悶肺疼,差點就憋死在場上,確實是不好再戰了,也不好反駁指揮使的話。 見勝負已分,葉子歸四人和眾府衛都歡呼起來,帶傷上場,以弱勝強,以小欺大,三個詞隨便挑一個都夠坊間談論許久,何況高玹集三者於一身? “歡迎加入府衛軍,我是你們的指揮使,第三軍陣趙衍。”青年指揮使向剛跳下臺的高玹伸出一隻手,與他緊緊地握了一下,表示他認可了高玹。 高玹咧嘴一笑,與趙衍行過禮後,又轉身對著剛走下臺,這會還捂著胸口的皇甫明抱拳道:“皇甫大哥承讓了!” 皇甫明擺擺手,自己以大欺小本就不光彩,這會輸了更是技不如人,沒什麼認不起的。 就是指揮使突然安排自己上場,挨了這一巴掌,回頭可得請自己喝酒還回來! 必須趁機會狠狠地宰一頓! 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