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麵上,一隻黃蜻落下又飛起,泛起了一圈漣漪。半空中繞了兩圈,最終落在一根竹子做的魚竿之上。 魚竿那頭坐著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時而雙眼凝視著前方的浮漂,時而閉目像是入睡。若是旁人看見定會覺得驚奇,眼前釣魚的中年,竟是才從萬樂門回來的林一鳴。而且,別人家釣魚都是找個人煙稀少、山色漂亮的地方,圖個清靜,而這林一鳴偏偏卻天天呆在集市旁的臭水溝。周邊是商販叫賣的響聲,村民湧動,時不時的從他身邊走過,你說要能釣上魚來,那可就奇了怪了,況且這魚釣上來吧,也不能吃。那是得多不務正業的人才會在此垂釣啊。 “這人怕不是被萬樂門驅逐,腦子有病才在這臭水溝裡釣魚”旁邊走過兩個村婦,舉起手半掩雙唇竊竊私語。 “那可當然啊,萬樂門那是什麼地方,這一片的四五個村子,哪個年輕人不想拜入此門,習得一技之長那可就溫飽無憂了。”另一個夫人停下腳步,四下張望,同樣掩嘴回答。 隻是這回答的夫人嗓門確實是大,林一鳴閉著的雙眼微微一動,隨即嘴角一翹,忍不住笑了起來。兩名村婦聽聞笑聲,連忙加快腳步,往家中走去。林一鳴睜開雙眼,口中喃喃:“都要一年了,師傅說的那件事怎麼還沒發生,是不是……” 這時耳邊又響起一陣熟悉的嘮叨:“一鳴小哥,你可曾看到我家貓呢?”,鄰家老者每到這個時辰總得出門找貓,或是習慣了貓的陪伴吧,找不到總來問林一鳴。“大娘,你家貓啊,讓我想想。”林一鳴拿起魚竿,又重新甩到水裡,水中波紋動蕩,他看著浮漂蕩開出去的波紋,一圈一圈的數著,一直到睡眠恢復平靜,總共是二十六圈。 林一鳴轉過頭看著老者:“這貓啊,可能得要到用膳的時刻才能回了。”他望著西邊,搖了搖頭。 老者一看天色還早著,道:“這貓一天到晚不著家的,我還是得去找找它方能心安。”於是說完,就往西麵走去。才沒走兩步忽而又想起來了什麼,轉身向著林一鳴身邊的凳子上坐了下去。“一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聽他們說你怎麼就從萬樂門那出走呢?你可知道現在這世道可是很難找到像這麼好的一份差事了。” 林一鳴一聽,也沒有回應,隻是笑瞇瞇的對著老者一個勁的點頭。他很清楚,這老者說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回家了,每天如此。而且,這老者耳力不好,哪怕回應她,也隻是徒勞,畢竟她也聽不清楚。果然老者自顧自說了不到半刻,想起自己要去找貓,便打了個招呼起身離開。 林一鳴抬頭,看著天色已漸暗,心想今日又可能等不到了,便起身收拾準備離開。正當他伸了一個懶腰,準備抬起魚竿的時候,水溝裡的水,突然就湍急了起來,自西向東,沖刷著雜物,同時也沖刷著水中的浮漂。林一鳴見狀,馬上雙手扶緊魚竿。 天邊斜陽緩緩下降,映照得河水慢慢變紅。隻是,這紅色從西邊一直往東流去,慢慢的整條水溝像浸染了血色。林一鳴不敢鬆懈,抓住魚竿的手握得更加緊了,生怕一不注意會被河水沖走。集市還沒收攤的村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圍繞在了河溝兩岸,一時茫然。 血紅的河水,就這樣持續地流淌了半個多時辰,在這期間河溝兩岸已經站滿了官衙的捕快。林一鳴望著這條血色的水溝陷入沉思,整個人變得陰鬱起來,唯獨手中的魚竿在向東拉扯。沒過多久,魚竿一震,急速的拽著林一鳴向東邊一倒。林一鳴馬上跪倒,雙手舉著魚竿,使竿尖朝上。魚竿也沒有到處亂竄,林一鳴一直舉著,不多時,便能看到竿稍緩緩抬起。林一鳴向水溝望去,隻見鉤尖上,掛著一件衣服,隨著魚竿繼續抬起,便能看到衣服下,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具屍體。 左右的捕快看著這一幕先是一驚,隨即立馬走到林一鳴的身邊,看著湍急的河水沖刷著被鉤尖鉤住的屍體,左右相望,最後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捕快頭子身上。捕快頭子名為彭剛,身高八尺,長得雖不算俊俏,但身形還算挺拔。他撥開人群往水溝方向走去,來到捕快及林一鳴身邊,也是低頭望著水溝中的屍體。 “你們找幾個人先把屍體拉上來,都要注意安全。”二話沒說,馬上就吩咐手下捕快,協助林一鳴拿著魚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把屍體從水中拉了上岸。這時天色已暗,眾人這才從點亮的火把中,觀察到屍體的全貌,隻是這一看,讓所有圍觀之人大吃一驚:“是萬樂門……” 是的,但從身上的服飾,以及衣服領口繡著的金色標誌,眾人都看到了,此屍體屬於萬樂門。而且這個顏色的標誌,最起碼,也是一個執事的身份,在普通鄉村的村民眼中,地位超然。 彭剛一見屍體上岸,也是幾步走到屍體旁邊蹲下,看這具屍體的麵目,應該死的時間尚早,致命傷在腹部,腸子已經被河水沖刷了出來,拖著長長一串。縱是彭剛為巡捕之首,但在鄉下中,哪見過如此不堪的畫麵,胃裡一陣翻騰。但起碼還算有點膽識,總算在最後一刻忍耐下來,繼續一陣觀察。 林一鳴也是不容分說得走到跟前,這不看不知道,還是一個熟人,當年他在萬樂門的時候,就是此人負責管理他們這些剛入門的弟子。一來林一鳴比較會來事,二來他的很多工作都是用人之際,因此平時對林一鳴還算關照。林一鳴餘光看到此人腰間別著令牌,正想拿起來觀察,不料身邊有人開始大喊,捕快幾人立馬走到河溝邊上。 林一鳴見四下沒人看著他,立馬扯走屍體上的令牌,這令牌也是奇怪,與腰帶的連接處竟是綁著一張布帛。林一鳴也不去細看,直接用力一扯,把令牌與布帛收到懷中,隨後跟著眾人,同樣走到河溝邊處。 這一看,林一鳴呆住了,隻見河溝西邊一直沖刷著,在血色的河水裡,慢慢的能看到一具具屍體浮了上來。 “若然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