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了一天，隋元卿發現張明玉這小子是真的心柔麵軟，跟誰說話都是一團和氣，很有禮貌，在路上被人撞了踩了也沒什麼怨言。因為他長得好看又很禮貌，大部分人對他態度也不錯。 　　但是吧，這是修真界，怎麼感覺你這個性格在這殘酷的世界裡活不過三集呢？ 　　不僅如此，這小子還人傻錢多。雖然家裡沒有見到幾個下人，小孩出手買東西的時候卻意外闊綽，似乎靈氣玉簡裡餘額格外充盈。 　　不行，得好好調教一下，不然就他這樣進了學院都得被人霸淩到死，靈氣肯定會全被搶了。 　　隋元卿盤算著的時候，一人一球坐著公行車回到了張明玉家。 　　張明玉在家門口探頭探腦好一會兒才進了門：“還好，嬸子還沒回來。” 　　他趕緊溜回後院自己的房間，把糖果子丟了一個給大黃狗：“大黃，今天辛苦你看家咯。” 　　“你家是天天進賊還是什麼的……我看他就是睡了一天。” 　　大黃吃完果子，哼哼了兩聲，似乎是在對隋元卿表達不滿。 　　張明玉解開包裹，把今天在集市上采買的東西拿出來擺在桌上：“師父，我們該怎麼做？” 　　“嗯，我還得想想。”隋元卿說，“畢竟我對這些藥材還不熟悉，要考慮一個周全一些的方法，省得浪費。” 　　然而隋元卿此時沒有修為，無法煉丹，又該如何試驗這些藥材的藥性呢？ 　　他沉思片刻，決定“土法煉鋼”，對張明玉道：“你去找一口鍋，燒點開水，咱們把這些東西挨個煮一遍。” 　　“這就是周全的辦法？”張明玉目瞪口呆。 　　“你可別不信，熬煮其實是最能保全藥性的手法之一。大多數草藥和靈植中蘊含的藥性都能通過小火慢煮進入湯水中。”隋元卿開始了屬於自己的教學時間，“當然了，如果你能直接操控靈火將藥材蒸融，那是最完美的。可是你會靈火嗎？你這點靈氣能點堆柴火就不錯了。” 　　張明玉撓撓頭：“師父，靈氣還能點柴火呢？” 　　這下隋元卿也愣了：“你們修仙都修到哪兒去了？簡單的靈氣化作能量的法門都沒有嗎？” 　　“靈氣……很是寶貴，怎麼會浪費在點火上呢。”張明玉道。 　　“也是，不過不要拘泥於這些細枝末節。不管怎麼點火，能點起來就是好法子。”隋元卿當即阻止這小孩繼續鉆牛角尖，“黑貓白貓，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是，師父。”張明玉答應了一聲，跑出去找鍋子了。 　　過了一會兒，他抱著一個小茶爐跑了回來：“師父，你看這個行麼？” 　　這是個煮茶用的爐子，不大，剛好能燒一小鍋水。隋元卿在心裡計算了一下那些藥材的量，道：“應該夠了。” 　　於是小孩兒又屁顛屁顛跑出去拿木頭。 　　隋元卿在心裡吐槽著：怪不得某些很愛收徒弟，沒有儲物袋的情況下，要自己這麼跑進跑出拿東西真是很不方便，有個雜役幫忙跑腿的感覺好像很不錯…… 　　但是教徒弟就不麻煩了嗎？！ 　　張明玉很快又從廚房回來了，這次拿著柴火和火石。 　　他一邊支著爐子，一邊對隋元卿說：“希望這些東西味道不要太大，不然被嬸子看到，又要說我不務正業了。” 　　“呃，我覺得多少會有點味道的。”隋元卿並不確定地說道。 　　他們所買的藥材，張明玉竟然認識八成，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的基礎知識不錯。這些東西都已經經過預處理，可以直接用於製藥。 　　隋元卿“深吸了一口氣”：“從頭開始吧。” 　　張明玉點起火來，將第一份藥材放入鍋中，還貼心地對隋元卿說：“師父，這個是碧晴。” 　　碧晴是一種濃綠色的植物，現在已經風乾了，寬大的葉片都蜷曲在一起。一被放入沸水，鍋中立刻升騰出淡青色的煙氣，鍋中水的顏色也從透明無色轉為半透明的綠色。 　　隋元卿鬆了口氣：還好這些玩意兒和中藥終究有些區別。也是，就算是天地靈氣逸散，也不代表一點也沒有。任何生靈天然都是帶有靈氣的，隻是多少的區別。 　　待鍋中的碧晴枝葉已經徹底失色後，隋元卿指示張明玉將葉片撈出，湯水倒入一隻瓷碗備用。 　　張明玉在院子裡把鍋子沖了一下，續了新的水回來，待燒水的時候，拿出第二份藥材：“師父，這個是降霜草。” 　　降霜草看上去比碧晴新鮮得多，似乎並未經過什麼處理，厚實的藍綠色葉片上罩著一層淡淡白霜。 　　“嗯……據說降霜草葉片上的白霜越厚，這草的年份就越高。”張明玉補充道。 　　降霜草入鍋時沒有煙氣，但水麵浮現出點點轉瞬即逝的冰花。 　　一直折騰到下午——中間小孩兒還跑出去吃了個午飯——所有的湯藥才被熬製出來。在所有藥材中，碧晴和降霜草已經算是神異的兩種，其他草藥入鍋時大多沒什麼反應，有些煮一會兒之後湯水會出現變色一類的情況，感覺和煮菜葉子差不多。十幾碗各色藥湯按順序擺放在張明玉的書桌上，都已經冷透了。 　　“我tm……” 　　隋元卿突然意識到，沒有身體的自己沒辦法喝藥，隻能對張明玉說：“來，把我挨個放到這些碗裡泡一泡。” 　　張明玉不明所以地把隋元卿那顆藍色的球放到盛放碧晴藥湯的碗裡。 　　這當然不是最好的方法。有些藥材隻有配置在一起才能產生效果，有些藥材需要藥引。但隋元卿又能怎麼辦呢？隻能神農嘗百草了。 　　如果有機會，隋元卿當然希望能有些資料可以參照，但按照張明玉那小子的說法，他們這個世界的“書籍”是極為稀少的，除了功法玉簡和小時候識字用的課本外，張明玉從來沒接觸過任何具有教學意義的實體書籍。他整整活了十年，也隻看過一兩個很粗糙的話本——還是找別的小孩兒借的，據說都是違禁品。 　　至於直接用球泡藥湯這種事……既然有藥浴可以鍛體，那直接用藥湯泡元神也可以煉神吧……？ 　　“還真tm有用啊……”就連提出這個不靠譜法子的隋元卿都忍不住無語。 　　作為曾經的強大化神期修仙者，隋元卿對自己元神的狀態是十分敏感的。現在雖然沒了修為和身體，但元神本身的特質並未被破壞太多，一些細小的改變和修復他竟然仍能感覺到。 　　過了幾分鐘，隋元卿道：“好了，換下一個吧。” 　　張明玉把球狀的師父從瓷碗中撈出，還貼心地用帕子給他擦了擦，才放進下一隻碗。 　　雖然是男孩，但也是心細的嘛……唉，既然都是養小孩兒，隻要小孩聽話懂事就好了，具體是男是女又能怎樣呢？自己連個身體也沒有，難道還能搞養成係嗎？趁早算了吧。隋元卿泡在降霜草那微寒的湯水中，思緒肆意飛散開來。 　　碧晴的藥湯性質溫和，但降霜草的寒意是刺激靈魂的。他在心底默默記錄著。反正他記性不錯，也就沒必要讓小孩做筆記了，省得讓他遇到不必要的麻煩。 　　以身試藥是非常不精確的，這讓隋元卿分外懷念自己當初研製的那些儀器，還有那些特殊培育的實驗動物。唉，今時不同往日了…… 　　一口氣泡了十幾次“澡”，隋元卿心中模糊的藥方也逐漸清晰起來。雖然此時手頭的藥材和他昨天晚上回憶出來的藥方沒有半點聯係，但思路還是共通的。 　　煉藥一千餘年，隋元卿的經驗豐富到許多修真者難以想象的程度。實驗和總結是他的拿手好戲。他可不是那些隻會按丹方下藥的蠢貨，當初僅僅是金丹期的他總結出的“煉丹金匱”就瞬間風靡了修仙界。這本書被稱作“第一次煉丹革命”的導火索。 　　畢竟科學修仙，法力無邊…… 　　在最終的藥方裡，隋元卿略去了大部分溫養藥材，隻選擇了一味作為藥引。這種藥材對於他的直接效果太小，他此時還體會不出是否有效。 　　如果不好使……呃，那就修改一下再重復實驗唄。他又不是神，總得有幾次反復試錯的過程吧。 　　在隋元卿的指導下，張明玉拿來一隻湯勺作為計量單位。 　　“來，取兩勺這個玉漿草，五勺碧晴，三勺降霜草，六勺田九……” 　　小孩兒小心翼翼地將藥湯一勺一勺舀進一隻凈碗，神情十分專注。當他開始攪拌混合藥液時，液麵上竟然浮現出如同靈氣般淡淡的藍光。 　　等藥液配置完畢，他就將隋元卿放了進去。 　　“師父，我們這算是在製藥麼？”小孩兒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活動多了，還是因為興奮。 　　隋元卿泡在湯水中，懶洋洋地回答道：“算是吧，也就是把抓藥和熬藥的過程反了過來，和你們那些藥鋪裡的先生應該做的是差不多的事。” 　　“師父真厲害啊，什麼都會。” 　　“我當年煉的丹，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ｍ 那可真是活死人肉白骨，你是不知道我給多少人重新長過手腳……隻可惜那些材料都找不到了，不然再塑身體都不是什麼難事。” 　　小孩兒的雙眼異常明亮：“能重新長回手腳？那豈不是比義體那種假胳膊假腿厲害多了？” 　　隋元卿“嗯”了一聲：“其實這種插件我們那時候也有人研究，隻是這東西終究不屬於人體。正道不正道的暫且不論，身體若是殘缺了，很多功法根本無法運轉。” 　　“當初仙界有很多很多種功法麼？” 　　隋元卿低笑一聲：“很多很多，就連我都記不全。” 　　張明玉低頭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 　　大約兩刻鐘後，泡在藥湯中的隋元卿細細體悟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元神破損位置竟然真的被修復了一些，多活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沒問題，而且靈識的範圍竟然擴張了，從幾米直徑跨越到了十幾米，現在他能輕鬆觀察到院子裡的情況。 　　不會吧？這都能成功？這不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嗎！ 　　更有意思的是，隋元卿發現自己所在的這顆藍色載體可以承載少許靈氣，此時正在與外界不斷溝通交換著，就像是大海和沙灘上的小水坑一樣。 　　是所有元神都天然如此麼？還是承載自己的這載體壓根就不是修仙者身體的一部分？話說藥性又是怎麼被吸收的？ 　　算了，這些東西以後再研究。 　　藥方應該也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但隋元卿一時找不到什麼提升它的興趣。 　　他對著小孩兒道：“剩下這些你也不要浪費，自己給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