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貝領領地整體麵積其實並不小,但由於絕大多數都是無法耕種或是居住的貧瘠山地,真正適宜居住的土地隻有橫貫山脈中的一小部分,國王陛下還是王子的時候曾路過龐貝領,感嘆過:“這地方都沒有我的臥室大” 當時的謝菲爾德公爵,也是如今的謝菲爾德公爵回道:“但它比整座楓花堡還要重要” 事實證明,當初的謝菲爾德公爵一語成讖,按照老龐貝子爵的原話來說:“這巴掌大的地方流通著整個東境的財富。” 哪怕是在貨流量最低的冬季,被突如其來暴雪封山的龐貝領上,依舊有近萬商人滯留於此,他們有的來自不同商會,有的則是獨行商人,有的腰纏萬貫,有的債務纏身靠這一把翻身,此時此刻他們都有著一個共同的名字。 肥羊 “你們太過分了,就這麼一桶白麵,昨天還是三十銀幣,今天就要三百銀幣,你怎麼不去搶!”一個衣著光鮮的商人怒氣沖沖地說道。 “昨天是昨天的價,今天是今天的錢,你要老拿過去說現在,你怎麼昨天不買?”糧店門口排起長長隊伍,聽到消息的商人連夜爬起來趕往糧店可依舊還是晚了一步。 “我昨天是交了定金的”商人從懷中掏出獸皮紙大喊道“大家評評理,我昨天可是交了一個王國金幣的定金的,白紙黑字契約上寫的清清楚楚” “大不了賠你賠你違約金就是了”隻見那胖商人從懷中掏出一把銀幣扔在地上“咱們兩清了,要買糧食請到後麵隊伍排隊” “你,你”那商人見錢幣撒在地上,眾人一哄而上瞬間搶得乾凈,血氣上湧說不出話來。 “不買就請靠邊,別耽誤了我做生意!”糧食商人拍拍手,兩個身著金亮鎧甲的大漢從門後走出,大步邁出仿佛地震一般,揪起商人的領子,像拎小雞仔一樣把他扔到一邊。 身後嚷嚷的眾人望見此情形,全都噤聲不敢言語,老老實實排起隊來。 卻看見那胖商人又從內裡走出來,將三百銀幣的牌子一摘,換上另一牌子,上麵黑白分明地寫著“告罄” 隊伍人群見狀紛紛叫囂起來,推推攘攘在街道中央擠成一團,哭喊聲,叫罵聲不絕於耳。 一旁旅店二樓,兩名衣著華貴的客人望著樓下的鬧劇,相互對視,默契一笑。 “昨夜所有的糧商老板都已經通知到,不予出售,問就說沒糧,先讓他們餓上幾天,之後再要多少錢都會乖乖掏出來了。”瘦高的商人諂媚地笑道“還得多虧了您的消息,讓咱們提前做好準備,這次一定能大賺一筆,不愧是王都商業聯合會,消息就是靈通” 對麵的男人輕輕拍了拍衣袖,便見一道魔法流紋閃過,隻這一個動作,便讓詹姆羨慕不已。龐貝領靠近東部邊境,吃穿用度自然脫離不了東部風貌,哪怕是最有錢的商人行走,身上也不過是東境出產的魔獸狼皮所製,雖舒適方便,還能抵禦一定程度的傷害。但和麵前男人相比,卻是落了下成。 這一套一副每一根絲線都仿佛經過神殿主教祈福,由王都最優秀的匠人一針一線縫合而成,王都魔法師親自加護。隻有王室之人才有資格享受如此奢侈的待遇,而麵前男人別說衣服,甚至連手套襪子都是如此,雖然明麵上是王都商業聯合會,其在王國的地位可見一斑。 “昨夜傳來消息得到了城堡內確切的糧食數量”男人比了一個數字,詹姆一見簡直樂開了花,這個數量的糧食,莫說開門救濟,就是騎士家人和城堡內傭人的口都略顯勉強,隻要領主不出手,外麵這些商人還不是任他們拿捏? “不僅僅是主糧,肉蛋零食,飼料也不可鬆懈”男人出聲提醒。 “您就放心吧,閣下”詹姆說道“這龐貝領進出困難,要運糧食進來都要獸駝人拉,小商人根本耗不起,有錢做這生意的昨天晚上都在咱們的會議桌上。” “那我就預祝詹姆老板生意興隆”男人輕輕提起酒杯。 “生意興隆,一起發財”詹姆嗬嗬一笑,木酒杯沉重的撞擊聲在空蕩蕩的旅店內響起。 樓下的旅店老板哈瑞斜斜一瞥,向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在龐貝領行走的大都是商人,人來人往全是人精,誰不知道這裡麵的彎彎繞繞,就是這旅店老板也清楚是誰們把糧價抬得那樣高。 領主糧隊遇襲,大半糧食付之一炬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般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龐貝領,恐慌如瘟疫般在一家一戶中蔓延。領民們早已經習慣了冬季封山之時從領主的城堡外排隊購糧,那些糧商為了推銷甚至會派出小廝推車送到領民家門口。 然而隨著消息快速發酵,領民們終於絕望的發現,曾經大雪封山後不久就會出現在騎士街外的售糧站點一直沒有出現,而平日裡會推車挨家挨戶叫賣的糧商也沒有出現,終於回過味來,取出家中所有器皿趕往糧店時,看到的隻有告罄兩個字。 城堡裡早已硝煙味彌漫,新任龐貝子爵威廉閣下與其他人的爭吵已經持續了數日。 “把倉庫打開,售糧”威廉閣下堅持著自己的騎士守則寸步不讓。 “閣下,請您再思考一下”騎士隊長波爾向前一步行禮道,他早在上一任龐貝子爵時期便擔任了城堡的護衛工作,是威廉和夏爾的武技老師,在城堡內身份超然。 “這次您帶回來的糧食本就不足,城堡裡人口眾多,騎士和家人們也要糧食,您把糧食都賣出去了,讓那些效忠您的人怎麼辦呢?” “隻要開倉賣糧就能把市場上的糧價打下來”威廉皺眉道。 “請容我一言,子爵閣下”管家站起來望向威廉,後者點頭示意。 “就算您開倉售糧,也不可能把糧價打下去” “為什麼?” “城堡裡糧食不足的消息早就傳了出去,那些糧食商人,該死的吸血鬼請容忍我的無禮,他們完全可以閉門不售,等城堡內的糧食被搶購一空,他們繼續加價。” “到那時,您不僅救不了領民,反而會將騎士們一齊餓死,閣下” “那就坐視不管,看著他們餓死嗎?”威廉急道。 “您的寬容和仁慈令我們感懷,但請允許我直說,閣下,領民就像那地裡的野草,哪怕寒冬襲來將他們擊倒,開春之後他們依舊會繼續出現,源源不斷。閣下,領民不重要,重要的是騎士,是傭人,是這些在龐貝家徽之下效忠於您的人。” 威廉聞言如遭雷擊,臉色蒼白想要辯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辯駁,眼睛一偏望見坐在旁邊的夏爾,後者依舊是那副無所事事的模樣,滿不在意的麵孔。 “夏爾,你怎麼看?”威廉趕忙問道。 夏爾漠然望著城堡裡的隱隱綽綽,他們身著黑金長袍,手持扭曲短杖從龐貝家族最重要最核心的議事廳中來來往往旁若無人。 這個會議廳裡原來有這麼多人嗎? “教會”夏爾隨口吐出兩個字轉身離開。 威廉如蒙大赦“對,教會,教會一定還有存糧,管家快準備一下,我要去光明教會” 夏爾保持著自己自由散漫的樣子,一邊打量著周遭環境一邊繼續遊蕩,昨夜他的腦海,如同被揭開一層迷霧一般。 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城堡裡的? 這些夏爾一概不知,隻知道目前隻有自己能“意識到”這些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哪怕是現在,他依舊在與腦海中“一切如常”的思緒做著激烈鬥爭。 這些人穿著黑色長袍行走在龐貝城堡的走廊中,不時翻找著什麼,來往女傭對他們視而不見,不說起來這些人真的是城堡的女傭嗎? “夏爾少爺,前麵正在打掃”一個女傭出現在夏爾麵前,那張陌生的臉上隻有一隻眼睛,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夏爾麵色平靜“聽說有女仆為了給我求情被打了幾鞭子,我想見見她” “她就在這裡”一個黑衣人迎了上來,胸口墜著赤金的三角形,三角形中心一張眼緩緩睜開。“一切如常”的思維洶湧撲來,一瞬間在夏爾的腦海中占據了上風。 是啊,這位可敬的女仆為我正義直言,遭受了不公的對待,這是一位可敬的女仆,雖然她穿著黑色的袍子,長著一張男人的臉還握著可疑的黑皮書,但沒有問題,這裡的一切都沒有問題。 好了,回去吧,城堡外麵還有一場仗要打,城堡裡的糧食最多夠吃一個月,必須要盡快開局把那些奸商...... 隻夠一個月? 夏爾掏出筆記本翻閱著上麵的計算草稿,仔細檢查著每一步的計算過程,城堡裡有多少騎士,每一個騎士是否成家,城堡登記了多少名女傭和管家,最終一條條記錄精確計算指向了一個最終的數字,那是經過嚴密計算後得到的最低情況下現有糧食的堅持時間。 “鋒鏑帝國有一句有名的俗語”夏爾笑著搖搖頭說 “數學是不會騙人的,不會就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