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突如其來的記憶裡。 這座小島曾經有一個小男孩,有一個總是帶著笑的老人,還有一隻銀白色的小貓,有一個木屋,有一片森林,有飛鳥,有白天和黑夜,有太陽,星星,月亮。 這座木屋是小貓變出來的,島上的樹是一夜長出來的,飛鳥是某天突然飛來的。 老人說曬曬太陽對身體好,小島就有了日夜輪轉,小貓說木屋住著舒服,島上就出現了木屋,又嫌太空曠,荒蕪的小島上就有了森林,有了其他小動物。 小男孩在春天來到這個小島,住進木屋,就好像小男孩一出生便那麼大,然後就生活在島上。 他在春天站在小島最高處,看滿山遍野的花朵,一眼望去的萬紫千紅是對春最好的釋義。老爺爺會抱著他奔跑在山頂的草坪上放風箏,他總是在風箏在高處不再掉下來的時候將風箏線輪放在耳旁,狂暴的風聲通過風箏線傳來,小男孩就直笑。 偶爾找一根木棍,拿著鏟子挖幾隻蚯蚓,剪一根鐵絲,做成魚鉤的樣子,穿起蚯蚓,用繩子綁在木棍上就抱著小貓坐在池塘旁。小孩總是好動的,看著魚不上鉤,就把小木棍晃來晃去,嚇得魚四處亂竄。 他和小貓一起在花海中跑來跑去,在草叢上打打鬧鬧,滿地打滾。饞嘴時會抱著小貓去偷蜂蜜,小蜜蜂們總是很友好,沒蟄過他們一次。 那蜂蜜好似總吃不完,小男孩偷蜂蜜時總會往裡多看看。還沒細看,一陣甜香又會勾起饞蟲,逃也似的跑到葡萄架下和小貓拿碗分好蜂蜜,拿食指蘸一點放入嘴裡,眼睛瞇起,麵露笑容。小貓總會有樣學樣的用爪子蘸一點,伸出舌頭舔一下,眼睛也瞇起,麵帶笑容。 蜂蜜的甜染過春天,小島就到了夏天。 他在夏天爬上果樹,坐在枝椏上,悠閑的雙腿一晃一晃,小貓跑上跑下,一會就把冰淇淋掛滿樹枝,小男孩抬手拿下一個,咬一口渾身都冰涼,笑的整棵樹都顫抖。老爺爺坐在葡萄架下看著他,藤椅前後搖擺,手中的棕葉扇子不緊不慢的扇動。 熱些的時候,他就會拎著貓一起跳進池塘,小貓倒也不怕水,竄下水裡再出來時總能帶著一隻小魚,在不遠處慢條斯理的吃。時不時小男孩就會捧起水潑向小貓,被淋一身的小貓大聲喵一下以示反抗,站起來抖抖水又趴下專心的吃起來。 嘈雜的夏蟬總是爬的很低,每次半夜被蟬鳴吵醒,小男孩就會雙手提著小貓,慢慢靠近,小貓雙爪一合,就抓住一隻。回到房間用細線把蟬綁住,睡夢清醒後好玩的本性又活躍起來,取來半個西瓜,邊吃邊逗著抓住的蟬走來走去,太陽就悄無聲息的升起。 深夜聽不到蟬鳴時,小島就到了秋天。 他在秋天的麥田裡撫摸麥田,上次踩倒一片麥子,老爺爺告訴他這是很多人需要的食物,他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不止這個小島,知道這片天空下不止這棟木屋,知道還有很多人在其他地方,又好像早已知道,但是想不起。 小男孩看到麥子總會想起一些好像想不起的東西,就拋之腦後,拎著小貓找其他的小動物,小鹿小馬駒小兔子,早晨塞滿了胡蘿卜白菜的背包總會在下午回木屋時空空如也,老爺爺也總會在第二天把塞滿東西的背包放在門口。 一片金黃的世界總是讓人內心欣喜,新生的小鹿怯生生的走向木屋時,柵欄旁總有一堆胡蘿卜,小男孩看到小鹿就會興奮的跑過去拿起胡蘿卜,小鹿看到他也不害怕了,走到柵欄旁,吃著小男孩舉起的食物。 在秋天喂飽了小鹿,小島就到了冬天。 小男孩在雪中奔跑,撲進比他還高的雪堆裡,又跳出來,再把貓拋進去,小貓總是抗議的跳開,又總是很容易就被抓到。直到小貓懶得再跳開,就抱著小貓去堆雪人,堆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再捏出一隻貓來,隻是那貓總是不像。 直到他玩夠了雪,來到葡萄架下摘一串葡萄,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吃一邊望著雪發呆,小貓不知何時撈來一條小魚,趴在一旁開心的啃。老人從藤椅上起身,摸摸他的頭,笑著問:“玩膩了?要不要改回春天。” 小男孩認真的看著老人,搖搖頭說:“我想等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人看著一臉認真的小男孩,笑容愈發和藹:“隻要你願意,都可以。” 小男孩在夜晚的冬雪中看著漫天閃耀的星星,看著灑下銀白的月亮,看著寂靜的小島和飄揚而下的一絨絨雪花,偶爾飄來一朵玩笑似的落進衣領,凍的他猛縮脖子。 某天晚上,小男孩和慈祥的老人說,他想看小鳥飛來飛去,然後第二天清晨,鳥鳴聲就在小島上響起,大大小小的鳥兒總會在他清晨起床望向窗外時在天空上出現,伴隨著飄落的雪花飛舞。小男孩高興的看著,抹去腦海中微弱的喊著不合理的聲音。 小男孩很喜歡木屋前的葡萄架,上麵的葡萄一年四季都很好吃,偶爾還會搬來小凳子,一整天在葡萄架下雕木頭,隻是雕出來的怎麼都不像。 木屋後有個池塘,裡麵有很多魚,小貓總是想跳進去抓魚,也總在池塘旁就被小男孩拎走。 木屋側麵還有幾顆果樹,棗樹,桃樹,蘋果樹,柑橘樹,他和老爺爺說這些果很好吃,於是這幾顆果樹一年四季都在結果。 記憶如同太監,下麵沒有了。 林初元在原地怔了許久,不願踏步,不知為何查看這段記憶時內心竟升起一絲害怕與恐懼。 他嘆了口氣,本能的往前走,好像一塊無形的幕布突然從眼前撤去,月光照耀下,一個個模糊的輪廓出現在眼前,二層木屋,木屋旁,有果樹,有葡萄架,有一片花海,遠方森林似乎有飛鳥因陌生人的到訪,驚的飛起。 小貓跟隨著往前,然後,天亮了,在極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