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詢問了一些關於“鬼”的細節,顧影自就起身將普天保送到了門外,遞給了他一張藥單。 藥單上是他開的一些治療神經衰弱和睡眠的藥。 現在情況已經很明了了,普天保看到的那個鬼應該隻是一些垃圾堆積形成的影子,隻不過因為當時光線不好,導致他錯看成了一隻可怕的怪物。 精神受到極大的驚嚇,導致晚上失眠多夢,從而神經衰弱,更加疑神疑鬼。 這是一個講科學的世界,鬼怪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存在。 顧影自有太多的證據來反駁這個故事裡的漏洞了,就比如據普天保所說,當時那隻鬼就一直在那裡站著,毫無動作。 試問,如果那真的是一隻惡鬼的話,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普天保,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但顧影自沒有反駁,因為沒有必要。 這是他的工作準則,絕對不輕易反駁自己病人說的話。 “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普天保木然地注視著手中的單子,好半天才失望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什麼?” 顧影自還在復盤著剛剛的谘詢過程,並沒有留意到普天保的狀態。 “你們都是一樣的傲慢,對於無知的傲慢,而你,是他們當中,最為傲慢的一個。” 普天保隨手將手中的藥單丟在地上,頭也不回地沿著走廊,背對著顧影自離開了谘詢中心。 顧影自呆愣在了原地,那張藥單在空中飄了半天,最後才落在了他的腳背上。 他不理解普天保為什麼會說他是最傲慢的那一個,以往的病人給他的評價都是極為優秀的正麵評價。 負麵的評價,這是第一次。 他一時有些懷疑人生,可是他的一切流程都和往常一樣,結局也應該和之前一樣才對。 “顧醫生,你沒事吧?” 一隻纖細的手撿起了地上的藥單,遞到了顧影自麵前,是吳佳怡,那個他新招的助手。 “顧醫生,來這裡的病人一般都是比較偏激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哈。” 少女臉色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鋒芒畢露的大男孩,最後也隻能吐出一句乾巴巴的詞句。 “我沒事,張黎明醫生現在有空嗎?” 作為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顧影自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搖了搖頭,對著吳佳怡問道。 張黎明,是這家心理谘詢中心排名第二的醫生,排名第一的自然就是顧影自本人。 他可沒忘記自己剛剛出現了幻視。 作為一名頗有名氣的心理醫生,顧影自隻想早點賺夠養老的錢,然後跑去全世界旅遊。 這是他的最終計劃,他不會允許任何東西打破這個計劃。 醫者不能自醫,他需要別的醫生幫他解決幻視這個問題。 “有的,是您的朋友要來嗎?” 吳佳怡迅速拿起懷裡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一陣戳,在內部平臺上查閱著。 剛好,張黎明的治愈室在剛才已經結束了使用,今天也沒有了預約,現在的他應該正坐在辦公室裡翻看著病人的病歷。 “幫我預約一下,我的名字,你待會幫我整理一下剛剛這個病人的病例。” 顧影自有條不紊地說著,細心整理著西裝上的褶皺。 “啊?” 吳佳怡使勁搖搖頭,再次睜眼看到的卻是顧影自嚴肅的表情,雖然有些不能理解,手上還是利索地用顧影自的名字預約了張黎明的心理谘詢。 ………… 下午,關於顧影自疑似得了心理疾病的事情就在整個谘詢中心傳開了。 不用想,消息肯定是張黎明透露出來的。 所有的同事都有些兔死狐悲地感嘆著,說一個治愈了這麼多患者的心理醫生,沒想到最後卻自己得了心理疾病。 “顧醫生,你不要在意那些人說的話,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辦公室裡,吳佳怡小聲說著,顧影自就坐在他的麵前,麵無表情地翻看著關於普保的資料和谘詢過程。 “以後你開導病人,不要隻會說一些毫無意義的安慰,你要認同他們,理解他們,成為他們,才能知道他們的內心在想些什麼。” 顧影自頭也不抬地教訓著,全然不顧少女的委屈。 他的心裡不由再次想起了上午普天保所說的那句話,現在的他似乎有些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了。 他去找張黎明做心理谘詢的時候,無論他怎麼說,張黎明都會搬出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其中還包括那些顧影自不屑於使用的理論。 這就像是一個大學教授,有一道難題解不開了,他去找學校裡的另一個教授尋求幫助,想要一起把這道題解開。 這個教授指著這道題說,你看你白癡啊,一道小學的題目你也要問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這樣,再那樣你就解開了,小學生的知識。 可這道題真的隻是小學生的題目嗎? 答案是否定的。 也許這就是傲慢,對於無知到極致的傲慢。 “給我倒杯咖啡。” 顧影自揉著發酸的手腕,下意識就吩咐到,可抬起頭才注意到辦公室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吳佳怡已經走了,桌子上還放著一份已經冰涼的盒飯。 墻上掛著的時鐘,時針指著11的數字。 一種難言的孤獨湧上心頭,顧影自覺得鼻頭有些發酸。 輕嘆了一口氣,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回蕩,就像是在那些被黑暗籠罩的角落裡,也躲藏著無數的顧影自在一起嘆息。 聲音連綿在了一起,顧影自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環境。 站起身收拾好東西,離開了谘詢中心。 站在街上,周邊的商鋪都已經關門了,隻有街頭理發店的霓虹燈還在不知疲倦地閃爍著。 微涼的空氣被吸進了肺裡,輕微的刺痛感掃去了顧影自身上的疲憊。 天氣逐漸變冷,到了晚上,整個街道就一個人都看不到了。 在這樣的天氣,人們更願意躲在家裡,喝著熱茶,吃著零食,看看電視。 顧影自並不屬於他們當中的一員。 百無聊賴地沿著路燈走著,顧影自還在思考著關於普天保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的前邊不遠處,正有一個人在死死盯著他。 在昏沉的燈光下,那個人似乎有著兩個頭,兩雙手,四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