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伊爾·馮·古德裡安倏忽出現在早成一片廢墟的地下室,這一層的怪物已經被突擊隊基本清理乾凈了。 古德裡安相當疑惑:這個數量顯然小於檢測室檢測到的數目,照理說檢測室工作的老師基本都是極其嚴謹認真、一絲不茍的,很少出現實際數量與預測有較大出入的情況。 那麼隻剩兩種情況:一,幕後操縱者故意留手讓潛入的亞爾薇特存活,但諾伊爾想不出來這樣對於操縱者有什麼好處,畢竟在時雨明出現前亞爾薇特是學生中神血濃度最高的一位;二,這是個陷阱,對於諾伊爾自己的——諾伊爾絕不會使送葬者的未來受打擊,尤其是亞爾薇特這種級別的,將來極有可能超越諾伊爾,諾伊爾為了救學生必然會踏入這裡。 隻是出現了時雨明這個變數,在諾伊爾到來前亞爾薇特已經被救出。 但他現在還是讓突擊隊撤出了這層,他有把握全身而退。 隻要不是一位已復蘇的龍主。 “差不多了,該出來了吧。”諾伊爾冷冷地說道。 遠處墻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遠看是一位西裝革履的青年人,他戴著金絲邊眼鏡,一頭金發,腦後紮著一條細馬尾辮。 “啊啦,被發現了。不愧是恩裡克學院的校長,佩服佩服。”他聲音清澈透亮,是一位少年的聲音。他躬身鞠了一躬,右手放於小腹,左手放在背後。 “行了羅蘭,我殺不掉你,你也殺不了我,沒必要這樣了,把你左手伸出來吧。”諾伊爾冷冷說,雙手伸出張開,不怒自威。 羅蘭笑了笑,將左手從背後拿出來,他手裡攥著一把老式的M1911手槍,曾以穩定與可靠享譽世界,羅蘭手上這把加裝了消音與瞄具。 他把那把老古董扔到一邊,笑著說:“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對你造成傷害啊,梟。我可很清楚你有多強。” “前提是你沒有用那種子彈。”古德裡安眼神冷峻地看著他。 “唔,我隻裝了一發。我們那種子彈和你們的子彈原理差不多,隻是神血和龍血的區別罷了。” “你這次來不會隻是來找我敘舊的吧,你可是差點殺了我們可能的下一代領袖啊。你知道如果你真的殺了,你們會怎麼樣的吧?”他的眼裡透出怒火,渾身卻冷硬得像塊石頭,卻又像即將噴發的火山。 羅蘭嘆了口氣,說道:“抱歉了,諾伊爾,我是必須要見你一次。但我們歃血人和你們送葬者在明麵上是對立的,雖說隻是立場不同,目標也相近,但是在原則上的問題處於對立罷了。所以我總不能跑到學院找你,給你帶消息也總會被組織得知,隻能用這種方式,才不會被懷疑。”字麵上是抱歉,語氣上卻絲毫沒有道歉意味。 古德裡安擺擺手:“有話快說吧。” 羅蘭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瓶與一顆子彈,瓶中裝著暗紅的血液。 “暴食,加姆,已經被我們殺死了。這是祂的血液,還有用祂的血製成的子彈。”羅蘭臉上掛著水印般的微笑,似是嘲諷,又像在憐憫。 古德裡安表情一凝,“怎麼可能...你們沒有神血...不,龍血也能殺死龍?”他的臉上蒙上了陰影。 “你大可以猜,這不是我來這想對你說的重點,我也不可能告訴你。我隻是想說:龍主的血是特殊的一種物質,並不是你們人類認為的由血漿血細胞血小板之類可以細分的結構組成;龍主的血是單獨的一種未知的物質。但它幾乎沒有弱點,沒辦法發生氣化、凝固等物理反應,也不能發生分解、合成新物質這樣的化學變化,核反應更是無從談起。它更像是一種純粹的能量,不含任何雜質,也就是說:你沒辦法摧毀它。它會始終存在下去,所以每個接觸它的人都會或發瘋或保持清醒,但隻有一點不變,那就是,都會得到力量。那麼得到力量的人我們以前通常稱為什麼呢?不就是神嗎?所以神會存在下去,你們追逐的理想隻是一個飄渺的幻影罷了。”現在在羅蘭臉上的是分明的嘲笑了,他似乎很想饒有興致地觀看古德裡安的表情。 可惜他沒有理會羅蘭的嘲笑。 他突然笑起來,起初是微笑,後來逐漸笑出聲來,後來成了大笑,他摸著肚子,似乎笑得肚子疼了,略帶魚尾紋的眼角似乎帶出幾滴淚來。 他突然停下,用不可置疑的聲音說著,像是法官落下的槌。 “那就讓它們消失。” “你也瘋了嗎,諾伊爾。不會是這個消息對你來說打擊太大了吧。沒關係的,現在加入我們不就行了,我們會變回‘組織’那時的摯友的。”羅蘭關切地問古德裡安,雖然很久遠了,但過去的友情還殘存著餘溫。 “不,舒爾波特·羅蘭,你錯的離譜。從她死去那天起,我的餘生便隻剩下一個目的...這條路我還是會走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還有,你們輸定了。”他的眼神堅硬如鐵,眼光如刀鋒銳利。 “抱歉,你還是忘不掉她嗎?”羅蘭似乎真的帶上了幾分愧疚,“但你的道路終究是錯的。” 古德裡安揮袖離開,隻留下一句“Las están en la mano”。 羅蘭自顧自搖搖頭:“好一個‘鑰匙已在手中’,我可不覺得你能真的毀掉龍血,除非...你有真正的神血。但這怎麼可能呢,最後一個你們意義上的神...正是我殺死的啊...” 古德裡安輕哼著小曲,像是19世紀倫敦街頭喝了幾瓶劣酒的流浪漢,唱著灰暗的童謠歌曲:“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1]”活像是具行屍走肉。 或許支撐他走到現在的隻有那個承諾了吧。 為那些孩子創造沒有神的明天吧,那是自由的世界。 也許是這個,也許是別的吧,我記不清了。諾伊爾笑了笑,露出幸福的表情,像個純真的少年。 天放晴了,烏雲散去,纖細的月亮終於又將它的光輝灑向萬物。 古德裡安打了一個寒顫。“我這輩子啊,終究是得戴上麵具啊。” 他打了一個響指,所有怪物的屍體盡數消失,又在學院的貨車內出現。下一秒他出現在眾人麵前,平和地說:“清理任務完成,撤離。” 注:[1]英國童謠,《倫敦橋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