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科邁羅駛進了郊區的一所小醫院的地下室。這款科邁羅曾是“大黃蜂”作為轎車的原型,其引擎強大有力,具有強烈的美式美感。 二人站進了前往頂層5層的電梯,關門時時雨明下意識的看著門縫,生怕又有什麼詭異的手伸進來。好在無事發生。 二人沉默地站在電梯裡。時雨明本身不是什麼喜歡與人交流的人,查爾斯也是冷峻沉默寡言的那類人,電梯裡彌漫著尷尬的氣氛,也許兩人根本沒注意? 兩人走過走廊,走廊盡頭是一間單人病房。 “亞爾薇特小姐就在裡麵,時學弟你自己進去吧。我和學院的工作人員還有一點事務要交待,先走一步了。”查爾斯對時雨明說道。 “好的學長。” 看著查爾斯快步走開,時雨明轉過頭,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一個纖柔但清晰的女聲傳來。 時雨明小心翼翼打開門,又輕輕關上,轉過身來,看見空曠的病房中,一位雪白頭發的少女靜靜躺著,鬢角一縷長發卻染為鮮紅色。月光照在她的長發,泛起了微微的反光,照亮了她所啜飲的孤獨——難以言表的美以及難以觸摸的悲傷。 她暗紅的眼瞳掛著沒來得及風乾的眼淚,像是沙漠中的湖泊般閃爍。無來由的,時雨明想起了那幾句歌詞: 年華虛長,又增一歲。 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迎來春天。 我用破了洞的勺子, 啜飲著愛。 身穿白色病服的她半坐在那,隻是靜靜看著時雨明,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如同追逐著一個過去的幽靈般。 “吶吶,和我做個約定吧。”亞爾薇特突然開口了,似乎什麼悲傷的東西湧了上來。 “嗯。”時雨明簡單的回答。他的悲傷來的無來由,可能來自亞爾薇特暗紅眼睛中的陰翳,也可能是過去的自己。 “你可以...在以後的某一天,如果我活不下去了,可以把我吃掉嗎?” “......”時雨明沉默了。他完全不明白亞爾薇特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吃掉?物理意義上的嗎?那可真是...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可以嗎?”她的眼裡閃著一絲光,像是行將黎明的地平線。 時雨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從未經歷這樣悲傷的苦難,從未走過這樣的路,於是說共情簡直是對於她的欺騙。 他隻是,從背包裡拿出了在樓下花店看到的罕見的鳶尾花束,遞到了亞爾薇特手上。她眼睛裡的紅色似乎消散了些,鳶尾花的藍紫色倒映在她清澈的眼裡,像是鳥兒輕點水波般激起了些許漣漪。 淚水卻重又泛出了眼。 她眼瞳的顏色又變回了澄澈的天藍色。時雨明不知道怎麼做來安慰她,隻能看著她的淚水流下,浸濕了前衿。 他突然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像是想保護一些不想失去的事物。 “我答應你哦。”他露出微笑,像是失去了過往的迷茫,如同身處朦朧淺夢,隻落下一句夢囈。 亞爾薇特愣了愣,月光的光暈在她眼中打轉,她孤獨而迷惘的眼神中突然迸出些希望。“拉鉤嗎?”她的聲音有些許顫抖。 “嗯,拉鉤。”時雨明用著這個連他的妹妹都嫌幼稚的動作,向眼前的少女發出了邀請。 少女伸過手,輸液的針管還插在她纖細白凈的手上。他們小拇指相扣,像是締結了某種古老的契約,又像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 “要好好的...把我吃掉呢...”亞爾薇特笑起來,無憂無慮的樣子與之前戰鬥時的冷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反而使人感到恐懼——像是某種巨大的未知藏在難以見底的溝壑中。 “我可以叫你‘噓’嗎?”她仰起頭看著時雨明的臉,像是看著過去的未來。 “唔,這樣是想提醒我別忘記約定嗎?(注:噓在日語中有欺騙之意)” “嗯...我想這樣叫你。” “可以哦。” “噓君還真是溫柔呢。”亞爾薇特又笑起來,像是個卸除了一切枷鎖的孩子般自由。 被女孩子誇獎了。時雨明感嘆著這少有之事,卻有一陣不安從心底泛出。吃掉嗎?我可做不到啊。 我是真正的“噓”呢。(注:噓也可作“騙子”釋義。) “吶,我啊...有些想哭。” “沒事的,我陪著你。” 亞爾薇特抓住了時雨明的衣襟,趴在他身上,淚水安靜地流下。 明明他們才認識兩天,卻像是故人般放下了所有的防備。也許,他們都是奇怪的人吧。 亞爾薇特哭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時雨明腿上睡著了。 她的睡顏美麗而安詳,像個孩子一樣。時雨明不想打擾她可能多年來唯一一次不用活在悲傷中的睡眠,但離別總是如影隨形。明日上午他就得動身去法國昂熱了,他還有家人要告別。想必很快會再見的吧。 他將亞爾薇特抱起,纖細的身體重量很輕。他將亞爾薇特輕放到床上,將頭發捋順,蓋好被子。 離開前,他重又看了一眼亞爾薇特。 也許我們真的見過吧。 他走出房間,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盡管那個女孩身上還有無數謎團,盡管一無所知的和她做了約定,盡管她也許曾經想過殺掉自己。 但是,我想保護她的笑容啊。——隻要我活著。 他攥緊了拳頭,似乎迸發了某種力量,舍棄了過去的懶散與擺爛。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前往恩裡克學院了。 一個人影從黑暗中顯出。他看向漸遠的時雨明,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孤獨可以是武器,可是情感呢?...”他又融回了黑暗中,像是從未出現過。我也是個孤獨的影子呢。他苦笑著,唱著流浪漢玩世不恭、遊戲人生的小曲,逐漸遠去。 “嗯嗯,我已知曉。”不知某處的一個莊園裡,書桌前坐著一位老者。他似乎已經年逾耄耋,白發蒼蒼,但是腰板仍挺得很直。 一位黃發青年半跪於桌前,嘴角似乎帶著淡淡的嘲諷。 “我們的時代,要開啟了。”老者呢喃道。 背後,一張陰謀織就的網似乎在收緊,一些事似乎就快浮出水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