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在身後幫助你,也在幫助其他皇子?”江城說,“這是一種製衡?” “我不知道他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很可怕。”麟王露出從未有過的凝重。 江城默默地摸了摸腰間的驚極劍。 麟王繼續說道:“目前朝野情況已經在穩定了,願意繼續的,不願意繼續的,都有他的結果。但是輿論風評總是紛紛擾擾,現在暗流洶湧,山雨欲來啊。” “時間會讓人接受一切,無論生老還是病死。”江城給出自己的看法。 “但是這個過程很難熬。”麟王苦澀一笑,“已經有無數人盯著我的項上人頭。有無數人想要反抗我,其他國家的人,也會趁火打劫,他們可能會救濟我的那些哥哥弟弟們,想辦法幫他們奪得皇位,原本有天子在。他們很難有這個資格,現在,我把這個規則打破了。天下人已經認為,隻要能殺了我,誰就是有功於周國,誰就能當上周國下一任的王。” “推倒一個人很難,殺一個人,卻很簡單。”江城說道,“殿下的路還長著呢。” 長廊有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一位穿著金色的衣裙的女子走來,她蓮步輕移,看起來似一朵輕盈的柔蓮,隻眨眼間,卻看見佳人已在身旁。 “金仙子,情況如何?”麟王問道。 金蓮輕輕行了一禮,說道:“南部的動亂穩定下來了,先前我們打擾了,戶部的錢和糧一直沒有發下去,現在已經及時運過去了。”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啊。”麟王和江城解釋道,“一管起事來,才發現這也要錢,那也要錢,更可笑的是,國庫裡的錢本來就沒有多少。” “我記得,上個月先王還花了大價錢辦了慶年會。”金蓮說道。 “對了,那東西找到了嗎?”麟王搖了搖頭,岔開這個話題,問道。 “是的,在書閣內部確實有記載此事的文件。”金蓮憑空取出一道卷軸,玉手微微移動,卷軸聽了命令,竟然浮空而起,最後落到麟王的桌上。 “先生,此事就要麻煩你了。”麟王一隻手放在卷軸上,看著江城說道。 江城早就準備,答道:“請詳說。” “現在各方不平,政事,錢財。這兩者都需要,這也是以後我們的保障。”麟王說道,“周朝先祖建功立業之時,為了以防後世子孫遇到困難,特地保留了一些財寶,並將他埋藏在一個特殊的地方,稱為雲間寶庫,這件事情隻有我們皇室中人才知道,並且具體地點就被記錄在這個卷軸裡麵。” “前幾代帝王雖然貪玩享樂,但對於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還是有些敬畏,不會去動。但時至今日不同,所以我想要拿出來,做最後的賭博。”麟王拆開卷軸,緩緩攤開。 卷軸已經深藏許久,多年藏在書閣內部,無人打理,顯得十分古老,卷軸麵也布滿了灰塵,上麵有特殊墨水寫的字跡,縱使有很強的的保留功能,可經受了時間洗刷,已經顯得有些模糊。 麟王的眉頭皺了皺,似乎有些看不明白上麵寫的什麼。 “殿下,讓妾身試試。”金蓮這時候提議道。 “對,金仙子是陰陽家的天才,追溯古墨這種事情,想必十分擅長。”麟王臉色一喜。 金蓮微微動了下手指。卷軸受到某種牽引力,緩緩升起,隻見金蓮捏了個指決,朱唇輕啟,默默地念動咒語。 秀發無風自起,一抹黑光在卷軸麵亮起,麵上的古墨仿佛活了過來,緩緩地跳動起來,此起彼伏,像是群魔亂舞。 “追溯需要時間,先生隨身攜帶時常注意就行,目前能知道的一個信息就是地點在未央。” “未央?那可是下唐的寶地啊。”麟王感嘆道,“也是我們祖先會找地方。”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江城看到了目的地,抬手收下了卷軸,就要離去。 “等等。”麟王站了起來,說道:“我想起一件事情。” 江城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 “秋月詞會就是在若華舉辦的。”麟王說道,“年初我周國就決定讓文華公主去赴宴,先生正好可以隨行,一方麵能護個周全,一方麵也有一個理由。” “文華公主是殿下的妹妹,也是皇室嫡係,很難不保證她會不會巾幗不讓須眉。”江城若有所指地說道。 “她畢竟是周國有名的才女,殺她影響不好,再說,讀書人連殺雞都做不到,更何況來殺我?”麟王笑了笑說。 “殿下還是有惻隱之心?”江城直接問道。 麟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從軍之人一定比江湖中人殺意更重?” 江城點頭,轉身離開。 亭下,溫養茶壺的爐火不知道怎麼熄了,茶嘴艱難地吐出幾絲白線,麟王有些失神:“畢竟也是手足,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如此。” ...... 離開麟王府,他就讓呂管家備了輛馬車,去往文華公主府。 若華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至少都城內沒有什麼大亂,百姓隻會關心生活能否過的下去,其他的也就隻有津津樂道的份。 朝廷的阻力很大,他不知道麟王會怎麼解決,他隻是一個江湖中人,更擅長江湖之事。刀光劍影,才是他的歸宿。 他坐在馬車上,右手撫摸著自己的佩劍,這是一把普通的劍,一位普通的鐵匠師傅打造的,用的普通材料。 他至今沒有尋找到適合自己的劍,所以不如將就用這個,驚極是道家的劍,並不適合他,它的未來如何,他也沒有定論,但他會做到一位劍客的承諾,出於對於劍的同樣尊敬與熱愛。 他掀開馬車簾子一角,看著周圍走過的百姓,他心裡想著,如果以後要是走到了那一步,他們是否會支持?亂世要用亂世法,過程是痛苦的,但結局是可以接受的。如果失敗,痛苦會繼續延續下去,他們就是千古罪人,即使死去,也要帶著愧疚下到黃泉。 山上的日子總是清閑的,每天與師父交談天下然後練劍,現在下了山,他感覺到以前一種從未有過的責任,原來的談笑風生,變成了血淋淋的現實,任誰心裡都會沉重。 不知道怎麼,他又想起麟王第一次來拜訪的時候。 ...... 他隻身一人,負劍曳履,登上天衡山。 山間石泉輕響,流水漫步。江城穿著一身白色的布衣,挑著一個木桶,前往泉間打水。 山道崎嶇,怪石聳立,古鬆攀巖,一處小道間,一個身影忽然出現,木履撞擊在灰石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一步登上,撥開手旁的雜草,順著溪流,看見江城,稍一思索,便臉色一喜。 “敢問前麵的先生,可是鬼穀之人?” 見麵即問,有備而來,江城打著水,一邊回道:“不是。” “在下秦厲,周國護北大將軍,因為抗金有功,被周王封為麟王。” “我下山的時候,聽過,似乎還是周王的私生子。”江城漫不經心地說道。 “正是,不過是與一個婢女生的賤種。”見到江城似乎知道自己,周厲高興地說道。 江城放下木桶,直起身來,開始打量周厲。 這是一個典型的周人形象,身高七尺,相貌堂堂,因為常年在軍中,身材比一般人高大,他此刻穿著一身輕便的簡裝,登山的汗水以及疲憊寫滿在他的臉上,不知道的人以為是一位山野農夫。 但他的眼睛,卻充滿一種赤誠,江城忽然預感到,如果自己不是打水,他可能一輩子也找不到鬼穀的住地。或許,這也是一種緣分。 “先生,登山太難,樣貌有些狼狽,讓您見笑了。”周厲抱歉地說道。 “你找鬼穀,為了何事?” “我聽聞鬼穀舉世無雙,冠絕天下,所以想要請鬼穀幫忙。” “鬼穀的問世,代表劫難,所以沒有人敢輕易請我們。”江城解釋道。 “在下就是看中這些,才來尋先生的。”周厲說道。 “你想要鬼穀助你何事?”江城問道,他開始正式審視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周厲取出長劍,呈上來說道:“我想要鑄一把天子之劍,以山河為鋒,天地為刃,製以五行,跨越春秋,歷經冬夏。讓天下歸一,千秋太平。先生是這鑄劍之人,而我,就是這個執劍者。” 周厲的目光,是天下,是雄獅般的熱烈,獵鷹般的馳騁,野馬般的奔騰。江城隻當是萍水相逢的緣分過路人而已,卻不想,聽到他說完這句話後,心裡竟然一顫。 “你......”江城緩緩地說道,“願意殺天下嗎?” “劍就是用來殺敵的。”周厲臉上露出瘋狂的笑容。 應該是某種感召,就像師父曾經說過,鬼穀是命運之人,他們會因為某種際遇,才會做出某種成就。而他的際遇,是這天下。 “你隻是一個分封王,遠離周國的統治中心,你不掌握一個國家,永遠無法做到什麼。”江城說道,“你隻有功,但是,你沒有血統。” “金鱗豈是池中物,我相信,我會打破這些的。”周厲自信地說。 “讓你反叛,你也會做嗎?”江城目光嚴肅地說道,“這是你唯一的辦法。” “當然。”周厲毫不猶豫地說。 或許他正有此意,或許他本來就是為此而生的。 “下周開始。” “可以。”麟王把劍遞過來。 江城走過去,接了過來。 那把劍,成為他的佩劍,他沒有和師父告別,也許師父早就算到了,才會讓他來打水。 這個時候的人,知遇之恩,便是大於天。 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