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雲: 凡客總為俗事惱,世間萬般皆煞民。 萬俟俱已成飯語,北野早便化黃塵。 削骨山上可觀遊,歸虛島中待追尋。 天下蒼生熬苦海,自古英雄出少年。 這還是一個封建的時代。 五月十五日月圓之夜,牧城國的易淚湖中心處大放異光,驚煞遊湖的公子姑娘們。次日,當地官員派人從湖中打撈上來一塊巨大的石碑,那上麵鐫刻著十六個方正大字: 天雷地火既往何懼劍鋒鑄成唯指西南 牧城國的西南邊是葬英峰,正西麵是修煉者的聖地——陵域,而牧城國的東北麵則是和莫君國的邊界:萬宿山。相傳,在這廣袤的萬宿山裡有著一個瘋子,自稱活了上千年——也許,他沒有說謊,說不定,這個瘋瘋癲癲的老人真的活了上千年呢,他總是來去飄渺無蹤,每逢遇到上山打柴的人便偏要討要些什麼,不給就會搗亂,最後總是大笑著離去。 莫君國向來是一個主張和平的國家,其境內萬宿山腳下的村子——玄女村,也在近千年的戰爭與和平中傳承生息著。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這位村子裡一位虔誠的女子在一個日月齊曜的日子裡飛升上天,成為了天上的仙女,村子也由此得名。 “原來這裡就是玄女村,那小子也該十八歲了,鬼鳳,但願那小子會很像你。”這個代號“川鷹”的男人,戴著鬥笠,身著一襲黑衣,是個獨眼的俠客,僅剩的右眼中有著想要隱藏卻仍然溢出的殺氣,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後,嗯,沒有尾巴,隨即又撫摸了一下手中緊握的那口利刃——這是枯雷劍,“老夥計,該乾活了。” 無限好的黃昏時刻,這個村子裡還是一如既往的祥和,在經歷了一天的農忙之後,也該伸個懶腰,各自回家,好好享受這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刻了。 “喂!雷奕,回家了啊!晚上吃完了飯一起出來玩啊!” “好啊,俞宣,我在村門口大槐樹下等你啊!”雷奕這小子不僅嗓門清脆響亮,模樣長得也怪周正俊俏的,和他的父親一樣是火屬性的奇魂。隻可惜家境貧寒,也隻能是個種田的命,如今快十九歲了,卻還是大字不識幾個。他媽教了他半天,隻求他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好,結果他攥著筆呆了大半天,出了一腦門的汗,可紙上還是隻有一個歪歪斜斜的“雨”字——甚至還少了一個點。他的奇魂在很小的時候就覺醒了,但卻隻覺醒了很少的一部分,隻限於吐口火,燒燒爐灶。像他這樣的,說實話,都不算覺醒了奇魂之力。哎,如果他體內的紅蓮之力能完全覺醒就好了。 是夜,其月漸隱,其星愈燦。大槐樹下,風也隨和,不論是富是貧,都能在此談笑風生。老翁納涼,歡聲笑語,晏童嬉鬧,怡然共樂。雷奕隨手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拉了兩下,“俞宣這小子怎麼還不來!” 朱茂傑猛然站起來了,“在這乾等著沒用,咱們乾脆去他家看看,這小子要是有啥活要忙的,咱們直接幫他乾完了,再一起出來耍。” “那,我們走吧。”狄藜的聲音還是那麼悅耳,永遠都帶著女性那種特有的溫柔和磁性,說完也不忘微笑一下。人長得也很美:一對彎月柳梢眉襯著一雙水靈桃花眼,下麵是嫩紅含珠唇,有著皙滑鵝蛋臉,還有白軟纖玉手,柔順烏亮發正好及著燕細曼舞腰,身穿黃袖綴金衣,下著百褶翡翠裙,左掛香囊,右佩瓊玉,完全是一副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也難怪後來北野鑒圓在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被她深深地迷倒,還為她賦詩一首: 鶯燕啼春兮芬葩華,仙子臨凡兮奇花殘。 顰促憐兮笑靨暖,懷佳人兮舍天下。 且隻說眾人到了俞宣家前,隻見雷奕直接走上前去,叩門喊道:“俞宣,出來耍啊,別在窩裡憋著嘞。” 可是,等了半天,迎出來的隻有俞宣的母親——俞流。隻聽得俞流說到:“各位啊,從今天開始我家俞宣不能跟大家一起玩了,等過一個來月吧,這段時間他都不在村裡了。” “那請問他去哪裡了呢?”狄藜的櫻桃小嘴又不由惹得雷奕去慕了她一眼。 “這個你們也不必擔心,我隻是差他出村去城裡辦點事罷了。不消得一個月便能回。” 俞流送走眾人,回到屋子裡以後,猛地一咳嗽,咳出一口血來,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太長時間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兒子。 沒有在早間的地頭看到俞宣,雷奕倒是覺得很不習慣,畢竟,在他們這幾個一塊玩到大的夥伴中,隻有他,俞宣和王詩婕是貧困出身——如果王詩婕沒有夭折就好了——都是命啊!朱茂傑家不算大富大貴,卻也倒算殷實,沒有溫飽之憂。至於狄藜,那是他永遠都高攀不起的。狄府主人狄公,七十來歲的老頭人倒是很不錯,自己開辦私塾,也經常周濟鄉裡鄰居,村裡的人對他都很仰慕敬佩。在雷奕的父親雷勝最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是狄公收留了他,還出錢給他娶了媳婦,雷勝在狄府做看門人,一乾就是二十年。 也正巧這日狄藜又在家呆不住,便帶著丫鬟青旻在村裡欣賞這開春的勝景。這丫頭,從小不似別的人家,偏愛跟男孩子一起玩,雖有著大家閨秀的裝束和教養,卻也是有著不輸給男孩子的活潑,加上那一絲有些頑皮的性格,實在可愛。其祖父狄公對此也從不介意,卻也頗為高興。但狄藜的氣質上卻有其他女子比不上的清新脫俗,對於女紅、詩詞這些活也是信手拈來,她可是這裡眾多少男青年的夢中情人,包括雷奕。丫鬟青旻,對狄藜來說,她早已不是什麼丫鬟,自從五歲那年祖父把她帶回來,二人的感情一日勝似一日,讓不知道的人看,就真會以為是親姐妹無疑了。 “真沒意思,都沒個說話的人。”雷奕躺在地上,雙手作枕,叼著剛掐下來的狗尾巴草,“俞宣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那我們來陪你說會話吧。”說著,狄藜和青旻走過來就坐在旁邊。 雷奕趕忙坐了起來,“你們別坐這裡啊,會把你們的衣服弄臟的!” “你這個人真是怪誒,憑什麼你能躺,我們連坐都不能?”青旻的語氣也到還是如此般尖銳。 “喂,我這不是為你們著想嘛,你們又不和我一樣。” “那邊那幾個人,你們好悠閑啊。”是朱茂傑來了,也終於,大家難得地在白天聚在了一起——俞宣除外。“讓我們再來比一比吧,雷奕。”說罷,朱茂傑就飛奔了過來。 “喂!喂!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呢。傑哥不要啊!” 隻見茂傑直接沖過來,一把抓住了雷奕的胳膊,雷奕卻連反抗的力量都來不及使出來。畢竟茂傑可是典型的虎背熊腰呢,十四歲時就能舉起大人都無法舉起的巨石。接著雷奕就被一個過肩摔扔到了地上,可茂傑還沒有收手的打算。 “傑哥,你乾嘛啊,傑哥住手啦。” “好啦好啦,茂傑你就別鬧啦,他今天也沒準備好呢。” “果然還是狄藜善解人意啊。”雷奕的目光又止不住向狄藜望了去。 “那今天看在狄藜的麵子上就先放過你吧,改日再戰。” 雷奕慢慢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等我覺醒了奇魂,一定能打敗你的。我的奇魂可是攻擊力很強的火屬性。”他覺得在狄藜麵前有些丟臉了,得盡快找回麵子。 “你覺醒了,那我肯定也能覺醒,你還打不過我。” “話說咱們這輩人裡覺醒了奇魂的似乎隻有狄藜吧。”朱茂傑突然插了一嘴。 “對呀,我們小姐可是十二歲的時候就覺醒了的,比你們這群男人強多了。”兩個女孩互相挽著胳膊,靠在青旻肩上的狄藜莞爾一笑。“好啦,青旻,你就別諷刺他們啦。”說到這個,狄藜又想起了俞宣,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個雨天,也是王詩婕的兩周年忌日,王詩婕的衣冠塚在萬宿山的一個懸崖旁,她是墜崖而死的,懸崖下麵的深淵一望不見底,屍體自然也無法找到。因為按照村裡的傳統,衣冠塚隻能立在死者逝去的地方,據說這樣死者的魂魄才可以在來世投個更好的人家。 墓前,俞宣獻上自己養了一個月的飛瓊花。這花,相傳那位飛天的女子在成為仙女之前,將這種花種滿了萬宿山,現在的山上這種花也是漫山遍野,在春夏的季節裡盛開的如此絢爛,粉色與淺紫色的花瓣交相生長,橢圓的綠色嫩葉也恰到好處,帶著一股奇特的清香,也難怪詩婕生前十分喜愛這花。 “果然,你也在這裡啊。” 俞宣回頭看去,是打著油紙傘的狄藜,她也提著一籃子的飛瓊花——似乎兩個人對彼此的到來都不感到意外,都是情理之中。狄藜將花放在了墓前,又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這是在為死去的詩婕祝福吧! 回去的路是一條約一丈寬,左邊為高山,右麵卻是墜崖的山路。俞宣也才想起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和狄藜單獨相處。“青旻竟然沒有和你一起,真是怪稀奇的嘞。” 狄藜卻又嘻笑了起來:“她呀,一到雨天就隻知道埋頭睡大覺,估計等回去了她也還沒醒呢。” “嗷~~”一陣淒烈的叫聲傳來,引得二人身後直冒冷汗。“俞宣,你聽說沒,最近山上有一匹野狼出沒?見人便傷。” “這倒沒有,不過,既然這都聽到狼嚎了,還是盡快走嘞。” 正欲加快腳步之時,卻突然見到有數塊落石突然滾落下來,正要砸到二人。 “小心!” 幸好俞宣身手敏捷,拽著狄藜及時躲開了,卻惹的兩人手裡的傘皆掉下了山崖。此時抬頭瞧去,卻望見那兇惡的野狼正在瞪著兩人。這不是一匹普通的狼——它的頭上竟然似牛的雙角,四肢也很健壯,脖子上有一個奇特的標記:左邊為圓日,右邊為彎月,一紅一黃,正如一個”明“字。 那狼霎那間便飛撲下來,見躲閃不及,俞宣一把推開了狄藜,舉起雙臂,招架起來,但那狼飛撲而下的急速沖擊力豈是他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所能抵擋的,俞宣一下便被撲倒在地上。狼的眼睛直勾勾地冒著殺意,狼的尖齒惡狠狠地溢著餓感。利爪已經舉到空中,仿佛要撕破天際一般準備劈下,也正在這危急時刻,俞宣摸到了一塊剛才滾落的巖石,便揮動畢生之氣力,朝那毒狼的頭重重拍了下去,毒狼被擊出去數尺之遠。狄藜也趁機將俞宣扶了起來。俞宣的背部和手臂受了很嚴重的創傷,嘴角也不斷開始出血,鮮血與落在臉上的雨水交和著,散發出獨特的氣味。 那狼受了這麼一擊,卻似乎還沒有放棄捕獵食物的打算。它重振旗鼓,又將爪子在地上摩擦起來,隨便低咽地嘶吼了一聲,又朝二人飛來。俞宣因雙臂重傷,便掙脫了狄藜的攙扶,用側身去迎那毒狼。一人一狼撞在一起,都癱在地上,還是那狼更加結實,又站起來準備結果了俞宣,以便好好享用這大餐。 “不要啊!俞宣!” “你不要命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要過來!你快走” “不要,我不能扔下你不管!”說罷,狄藜便向那惡狼沖了過去,欲將它從俞宣身邊推開,而當她的手觸碰到狼的那一刻,一道綠色的光閃起。這光,給人一種很溫馨、很舒服、很暖心的感覺。 光芒閃爍過後,那狼,竟變成普通狼的模樣,脖子上的印記也消失了,還變得異常乖巧和溫順。它用頭蹭了蹭狄藜的衣服,又圍在狄藜周圍,仿佛溫順的狗狗一般。 “這狼,怎麼嘞?狄藜,你的手腕上什麼時候有了印記嘞?”那其實就是狄藜覺醒了自身的奇魂的綠色木屬性印記,她的能力就是感化與凈化。是她想要救俞宣的迫切心情促使了奇魂的覺醒。 “這是,奇魂?!看來是我覺醒了奇魂嘛!我懂了,原來這就是我的能力。”狄藜又去撫摸那匹看起來蠢萌蠢萌的小狼,“小狼小狼,你快回山裡去吧,以後可不要再出來傷人啦。”那匹小狼竟像聽懂似地點了點頭,便馬上跑進山裡沒影了。 雨,也停了。天邊,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彩虹。 “來吧,我扶你去柳大夫家看看。” “哎呀,不用嘞。啊!好痛。” “你呀!就別逞強了!”狄藜又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可沒有逞強,倒是你,一個女孩子,剛才是真魯莽嘞,竟然直接沖過來。” “哎呀,我那不是想要救你嘛,而且我不也成功了嘛。” “但你以後,也不要這麼莽撞了嘞。”俞宣看著狄藜的雙眸,竟也顯出了一種欣慰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