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鑒穎今日受邀要帶著二弟和三妹去崔府做客,另外,濠王和其女兒鑒若也受邀前來。 崔釋,是當朝的太子太保,鑒穎的恩師,其今年已經七十六歲,如今賦閑在家,其子為崔青,四十三歲,為吏部侍郎,不久之後應該就會升任吏部尚書。崔青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崔語晗,十八歲,小女兒崔蕓芝,十七歲。 崔青和狄藜的父親戶部侍郎是好友,所以也邀請了狄烈,而狄藜也執意要把俞宣也帶上。“反正你也沒什麼事情可做。”當然,俞宣是很不願意去的。 今年的狀元、當前在禮部任職的韓唯也受到了邀請。 現在是下午酉時之初,客人們也都陸續到了。崔青已經在家中的後花園擺好了酒席。 “太子真是太客氣了,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物。”崔青趕忙過去迎接這些貴客。 及至二刻,眾人皆已坐定,隻剩狄烈未至。眾人隻得先行開吃,崔青也派下人前去狄府探明情況。 “來來來,大家開吃吧,今日不談政事,隻當是朋友間的聚會。” 而此時,在崔府門口,俞宣卻不想進去了,他對狄藜說著:“不如你們進去做客吧,我在外麵逛一會。畢竟他邀請的是你們。” “一起進去吧,你可是我的朋友,好朋友。一會坐在我旁邊。”就這樣,俞宣被狄藜拽了進去。 其實,俞宣不想進去是對的,畢竟這次宴會改變了自己此生的命運,讓自己深深地陷入了命運的桎梏與漩渦之中。 “狄大人,您可算來了,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崔大人賞臉相邀,我哪敢不來啊。這不,家中出了點小狀況,耽誤了些時間,我來晚了,先自罰三杯。” 而鑒圓卻一直盯著狄藜,“好漂亮的女孩子啊,如娶的這樣貌似天仙的女子為妻,也不枉活此一生了。” “那你還不快去人家麵前表現表現,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你可別浪費了。”鑒如說道。 而這個時候,鑒如也突然注意到了跟在狄藜身後那個年輕男子——這不是那日從齊揚手下救了自己的人,他是叫俞宣來著。 還沒等鑒如開口,崔蕓芝先發話了:“父親,昨天就是這位公子在街上幫我抓住了那個偷我錢包的小偷。” 崔青也直接迎上去說道:“真是多謝這位公子,這位公子快請坐,還沒請教公子的名字是?” 狄藜卻搶著替俞宣回答了:“她叫俞宣,是我的好友。” 俞宣,聽到這個名字,韓唯心頭一震,終於,他終於找到了這個人。 這個時候,站在濠王身後的師爺歐陽渡也湊到濠王的耳邊悄悄說道:“濠王,刻命石發光了,看來,這個叫俞宣的小子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鑒若此刻也是說道:“對呀,昨天我可是親眼目睹了,這位公子身手高強,一下子就製服了那個小偷。” 待到眾人酒過三巡,開始欣賞歌舞,韓唯剛想湊到俞宣身邊去一探究竟,卻沒想到被鑒如先登一步。而鑒圓,則是“騷擾”狄藜去了。 鑒如湊到俞宣的身邊,輕聲說道:“你是不是禦成者?” “回公主,鄙人是禦成者。” 鑒如還想讓俞宣不要用這種稱呼,想了想,還是算了——她習慣了。 鑒如繼續說道:“如果我所記不錯的話,你是電屬性的禦成者,對吧?” “公主怎麼知道的,莫非公主以前認識鄙人?” “你曾經救過我一次命,你忘記了嗎?在東陽城的一處巷子裡。” “是在土匪的手下嗎?抱歉,公主,我醒來的時候,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 聽完這話,鑒如略微思考了一下。 “那你明天辰時能來頤圓齋一趟嗎?你一個人來,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是你丟在我這裡的。” 俞宣這次沒有拒絕,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麼心底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感覺眼前的這位公主會是自己找回記憶的關鍵。 這時候,鑒若也來了。 “姐,你們聊什麼呢?” “沒什麼,你們聊,我去和語晗聊會。” “你是叫俞宣對吧?”鑒若問道。 “回郡主,是的。”俞宣回道。 鑒若接著問道:“我看你武功很好,是禦成者吧,正好本郡主想找個貼身侍衛,看著你挺不錯的,就你了。” “承蒙郡主抬愛,隻是在下還有要去做的事情,是在沒有空閑。普天之下,武功在我之上的高手大有人在,郡主不如去尋這些人作保鏢,我想,肯定會有不少人願意的。” 旁邊的韓唯和濠王,都看著這位年輕人,若有所思。 晚上,都各自回家去了。 皇宮之內,鑒圓望者皎白的月光,寫下了那首詩: 鶯燕啼春兮芬葩華,仙子臨凡兮奇花殘。 顰促憐兮笑靨暖,懷佳人兮舍天下。 鑒如看了這詩,倒是不禁笑道:“二哥,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寫詩呢?你不是向來都隻會行軍打仗,瞧不起這舞文弄墨之事嗎?” “俗話說得好嘛,人總得文武雙全不是,你二哥我可不止是一個愣頭青,這些年在軍營也是讀了不少書的。” 鑒如又笑道:“你會讀書還不是因為被父皇說了,才開始讀的。還有,現在是秋季,你卻寫春天的事物,怕不是自己磨不出來詩,直接搬弄的別人的吧。” 狄府內,俞宣也在望著皎白的月光,若有所思,這個時候,狄藜湊了上來,問道:“在想什麼呢?” “今天,那個叫做北野鑒如的公主,約我明天去頤圓齋見麵,說是有一樣我落下的東西要給我,她還說,我以前救過她。說不定,她可以幫我恢復記憶。” “那很好啊,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嘛。” “狄藜,”俞宣突然用一種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道:“這段時間,謝謝你,雖然沒有以前的記憶,但我過的很快樂。” 月光下,還有韓唯,他終於遇到了這個叫做俞宣的人,但是,這個俞宣似乎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自己可是不容易完成目標。 還有濠王北野林稷,他的手中緊握著的是刻命石,他也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可以去做那一件自己想了很久的事情了,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唯有如此,最後才能順利完成那個終極的目標。 城外的月光下,照耀的是齊揚,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自己這一輩子,就是為了給父母報仇,一定要殺掉那個“昏君”——“北野林至,我遲早會親手殺了你!” 所謂命運啊,你信,就有,不信,則無。也許俞宣從離開玄女村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善終,他不知道自己會死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猝然離世。他隻知道,自己還活著,就會一直身陷命運的桎梏中,愈來愈緊。 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般愛戲弄人,自己想要完成的那一件事,怕是一輩子都做不到了。而且,人啊,嘴上說著很怕死,而真正死到臨頭了,才明白——死,也不過如此而已。“死就死了吧。”——俞宣已經數不過來自己這輩子有過多少次這樣的想法。也早已經忘了這輩子有多少次是“死到臨頭”但是最終還是僥幸活下來了,自己為什麼還活著呢? 他不知道自己終究是會死在明組織的手裡,還是金予閣的鐵爪下,更或是他人的重拳之下。他不知曉自己的命運將通往何處,他也不知曉自己會和他人的命運會有怎樣的交錯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隻知道,自己的命運是絕對不會由自己所掌控的,但是,自己還有要去做的事情,自己絕對不能在這裡就這麼輕易倒下。 俞宣也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終究也都隻能是孤單一人,隻能是一個人,飄零天涯,寥隱於江湖之中。 自己沒有什麼所謂的功成名就的夢想,有的隻是這一條命罷了,自己也許會死在燚龍的刀下,至於自己怎麼死——那就不是自己關心的問題了。自己所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情,可以做到嗎? 現在,俞宣也站在命運的盡頭,回望此生,他笑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該做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算不算沒有白活,但他知道,自己終究是跳脫了命運的枷鎖。 “雖然終究還是沒有做到那件事,不過,此生,已了然無憾了罷。” 自己這一輩子,遇到了無數的人,母親、師傅、雷奕、狄藜、鑒如、鑒穎、鑒若、齊揚、韓唯、王城、顧婉寒、核桃、邢羽、歐陽清芙、周虹、呂真、臧輝勝、向正曙、雷初七、鄧達通、付倫、嬈兮……還有,那個叫做塗晨生的人。或是道不同,或是所念不合,他們之中,也有人因為自己而死,也有人鬥了一輩子——都是命運,都是定數,都是天意。 天雷地火,既往何懼。劍鋒鑄成,唯指西南。 雷霆與烈火終有一戰,俞宣和齊揚,這一輩子,都無法一起喝杯酒了。 “那個叫塗晨生的,怕是他早就算到我會這麼做了。” 此生,終究還是如此了。 輪回·黃泉不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