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烈夏，比起那些“水泥森林”，唐山公路一帶顯的頗為涼爽。 　　這一帶有一個小村莊，名為唐家村。由於環境保護的不錯，樹木叢生，所以十分宜居。 　　此時烈日緩緩落下，餘熱依然折磨著耕作的農民。 　　“農叔！” 　　一位五十幾歲正在耕作的農民看向聲音的源頭，他麵容黝黑，但卻並沒有一位老農民正常的皺紋。相反，他臉上皺紋極少，除了一頭白發，一手老繭，其他根本沒有一個五十歲老人該有的樣子。 　　這位被稱為農叔的人正光著身子將手撐在鋤頭上，全身上下隻有一件短褲。他的身材十分好，已經是黝黑發亮了，不知為何，歲月並沒有使他低頭。 　　這樣的人在人群之中永如背景板，隻有一撮白白的山羊胡子在這黑色的麵龐上欣然鶴立。 　　一道胖胖的身子逐漸從東方顯現出來。看的出來，他十分慌張，步子都有些許不穩。 　　“呦嗬，小明，怎麼有時間下來找老農我啊？” 　　老農看得出來這個胖胖的青年十分慌張，但卻依然不忘調侃他。 　　這位被老農稱為小明的青年是村裡少有幾個沒有出去打工的少年，平日裡幫著舅舅唐福在山裡做事。 　　他舅舅唐福也是個有本事的人。早年用了家底買了十幾頭豬仔子散養在山，現在越做越好，在山裡養著百來頭豬。平日裡就他和外甥唐小明和媳婦做著全部的事，也確是一個精明能乾的人。 　　唐小明氣喘籲籲的跑過來，臉上汗如雨下，平息了幾口氣說道：“農叔，我，我舅舅出事了！” 　　老農本來掛著的笑臉翻頁，換上了一張凝重的表情。看著唐小明說道：“出什麼事了，你先說明白。” 　　“一隻老虎闖進了山裡，咬死了好幾頭豬，現在正圍著我舅舅的小房子轉呢！山裡信號不好，舅舅他讓我下來，我已經報了警，但是警察至少要半小時到！” 　　唐小明一口氣說完了，現在正猛吸空氣呢，而老農已經把鋤頭一丟，跑進了不遠的家中。 　　老農的家不大不小，隻有一層，但是卻有著前廳後院。老農一到家中，一雙虎皮拳套赫然掛在墻上，那是老農還年輕時的戰績。 　　老農沒多想，隻是穿了一件灰色寸衫和一雙解放鞋就出門了，寸衫依稀能看出曾經是白色的。 　　老農寸衫都來不及扣好，就拉著才歇一會的唐小明奔向山上。 　　奔奔走走了好一會才到了唐福養豬的地方，這裡是三米左右高的木柵欄，上麵還掛著帶刺的鐵絲。老農已經看到了一隻豬躺在地上，深暗的土地上流淌著一道鮮血，像一條暗紅色的飄帶，無力地躺著。 　　唐小明來不及休息就被老農拖著開了柵欄門，此時卻是隱隱傳來一陣陣虎嘯。 　　老農心道不妙，拉著唐小明上了一個山頭。山頭那邊能隱約看見一小屋，屋外是隻斑斕大虎，正圍著小屋轉。 　　那個屋子是唐福平時在山裡工作搭的房子，房子外是圍欄，但此時卻是不起作用。所幸屋子是水泥做的，當初唐福親自帶人做，沒有偷工減料，這才攔住了這隻來勢兇猛的老虎。 　　老農見形勢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對唐小明輕聲說：“小明，待會我將那大虎引開，你接著福子下山去。”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唐小明已經明白了老農的用意，便強忍淚水小聲說：“農叔，那你小心啊！” 　　隨後老農隻留了一個微笑給唐小明，明明隻是一個滿含皺紋的微笑，看起來那麼平凡，卻使唐小明無限的感動。 　　老農小心前進，生怕驚擾了那隻老虎。老農圍著那個小屋子前行，總算是看明白了一點情況。 　　那屋前不遠處又是一隻老虎，不過看似已經沒了氣，肚子很大，但卻一直在流血。 　　老農不禁嘀咕：“這裡真這麼宜居？我還以為鎮裡頒發的獎是假的呢！這兩頭虎絕對是初來乍到，不知道這些豬是人類飼養，這才犯了如此大忌。” 　　說完，老農定睛一看，原來沒了氣息的老虎是有孕在身，難怪會襲擊人類的家畜。一看就是因為母老虎有孕在身，需要肉食，而這些被散養的豬無疑是最佳選擇。可惜運氣不好被唐福用獵槍打中母老虎的腹部。而且那隻正在圍著屋子轉圈的老虎必然是因為這個而盯著唐福的。 　　老農從地上拾起幾塊大石頭，這時，小時候磨煉至今的“飛石技”就起作用了。“嘩”的一聲就飛了過去，正中老虎的身子。 　　見了石頭已經打中老虎了，老農拔腿就跑，同時還不忘記笑了一聲，像嘲諷，也像自誇，但更多的是告訴唐福一個他來了的消息：“兔子不是白打的！” 　　那老虎本就恨怒在身，此時又被另一個人類用石頭打了，傷害不大侮辱性強，激的它直跳腳。於是舍棄死守屋子裡的唐福，向老農追去。在它眼裡，仇者是人類而非某個人。 　　屋子裡的唐福已經明白一二，但還是沒有開門出去。一會兒過後，隻見唐小明用鑰匙打開了門，說道：“舅舅，趁現在沒事，我們快點走！” 　　“小明？怎麼回事？我不是叫你去叫警察了嗎？老虎呢？警察呢？為什麼農爺來了？” 　　一連幾個問題將唐小明問的找不著東西，隻能說：“管那麼多，農叔已經用生命給我們換來了寶貴的逃跑時間。沒時間說了！快走，不然那虎折返，我們都跑不了！” 　　唐福一聽就明白了，感情這外甥不知老虎多兇猛。他也早有耳聞，農爺早年不知道練了什麼拳法，竟然能打死老虎，但他人卻不及當年，恐怕得連累農爺，不過也難怪唐小明去找他。 　　不由得唐福感動，唐小明已經是拉著舅舅跑了，嘴裡還念叨著：“快走啊！舅舅，我們趕緊下山去找別人救農叔！” 　　唐福此時也沒別的辦法，早些時候手裡還有一把獵槍的，後來打死一隻母老虎就沒子彈了，誰知道有兩頭老虎呢！ 　　當務之急是找人救老農，不然晚了可就糟糕了。 　　而老農這邊則是展開了拉鋸戰，方向卻無比細節，盡量遠離唐福他們，而且向著更偏僻的地方去。 　　老農仗著自己多年在這裡生活的經驗，依賴地形去老虎搏鬥。時而用石頭砸，時而用生命賭來一拳，總之老虎連根毛都沒有碰到。 　　幸而這裡樹洞和樹十分多，給了老農些許安全感，這也是老農敢獨自戰虎的信心來源，欺負的就是這老虎是新來的。 　　而這與老虎的拉鋸戰也是十分艱辛，縱使是老農這般身體好的也慢慢抗不住了。 　　正當老農覺得可以拖住老虎直到支援來的時候，這隻老虎忽然從側麵追趕老農。老農臉上也多了一些冷汗，因為方向被迫改變了，而這個方向正是唐山鼎鼎有名的斷崖——苦望崖。 　　苦望崖是位於唐福小屋約兩公裡的一個斷崖，從上往下看深不可測，崖中霧氣繚繞，頗似仙境。 　　相傳，當年唐朝末代之時，後梁建立僅僅隻在幾年之後。一位皇室子弟攜妻子兒女至此躲避戰亂，後便在此落戶。而這裡風景優美，遷客騷人都慕名到此，往來百餘年，這裡已經從幾戶發展成村。 　　那位皇家子弟十分希望能有有才之士平定戰亂，重築大唐。於是他每個月份都會來此祈禱，希望有能之輩能夠除去霍亂。後來，他心感定局，無力回天。於是白發蒼蒼的他在崖邊刻下了： 　　“長崖斷我思，仙氣作苦望。孤竹空立在，枯樹鳥難停。山河復相識，城郭又別樣。至今思李郎，舊曲仍相吟。” 　　（這裡的李郎指李白，也代指盛唐。） 　　於是後人為了紀念他，命此崖為苦望崖。 　　此時老農不得已跑向苦望崖，而老虎緊追不舍，前方突然開闊起來了。雙方似心有靈犀，步子都慢下了。 　　老農本以為不用以命相搏，卻不曾想這老虎不識唐山路卻識苦望崖。此刻他轉身與虎相對，森林之王的壓迫感終於是壓了上來，除了那幾拳，先前老農與老虎的拉鋸戰取得的效果在這顯得微乎其微。 　　決戰，就這麼開始了。 　　老虎就這麼一步一步的壓了上來，並沒有著急進攻，而是觀察，因為它明白，要沉得住氣，這樣才不會有意外。 　　而老農終於也是走到底了，在這夕陽下出現了一副神異的畫麵：一個斷崖之上，黃昏的光輝撒在老虎身上，它咧開大嘴，似乎把它上麵披著黃昏的老人當成了囊中之物，而這老人正淡定的看著它。在老虎眼中，老人身後的太陽緩緩降落，餘暉刺痛著它的眼睛，恍若神人。 　　老農看著這頭大虎，不禁回想起自己的人生。當初，老爹因為年輕時不注意身體，加上日夜勞作，人到中年就得了不治之癥。臨終前，叫了剛大學畢業的老農回來繼承幾畝良田交代了後事就去了。 　　老農一直耕作到現在，算是報答老爹的養育之恩，主要是受不住城市煙火，圖一處寧靜。 　　而老農人生轉變是在31歲那年。他記得很清楚，那是他繼承父業的第十年。 　　那一年他上山捕野兔，因為太晚沒回去，在一山洞裡住了一夜，醒來發現裡麵通往別處，好奇心驅使他進去了。裡麵越走越深，直到老農看見一具骷髏，看起來似人非人，把老農嚇壞了。但他看見骷髏手上有一本書，他拿起就跑了出去，路上險些摔倒。後來洞塌了，骷髏也消失不見了。 　　他拿回家一看原來隻有兩三頁，書上沒有名字，而且是本拳譜，他本來也就是種種田，於是閑來無事也就練了練。 　　書上沒有文字說明，隻有圖，其上的小人也十分抽象，但並不妨礙老農照著上麵練。結果是練完後神清氣爽，於是就天天練了。 　　練了有三年有餘。村裡進了一隻大虎，欲傷人。當時村中無人，隻有一位獵戶拿槍擊中了它的大腿，但隻是更加激發了它的殺心。 　　獵戶逃走了，老虎來到了老農田裡舔舐傷口，與來種田的老農撞了個正著，於是一人一虎的戰鬥就開始了。 　　老農依靠它行動不方便，連續幾拳都打中要害，居然活生生打死了老虎，但老農卻也落下了暗疾。 　　老農偷偷拿了一塊虎皮做了拳套掛在大廳，對外聲稱撿到的。縱使有人不滿，可也沒有辦法。後來也有別人過來學拳，但卻練得毫無作用，隻能是老大爺練的太極拳一樣。 　　老農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了大半輩子，說平凡也不平凡，畢竟誰在有生之年鬥過虎，還用親自殺的老虎做拳套呢？ 　　想到這裡，以前那向往美好生活的幻想也就覺得不過如此了，這一生，夠傳奇！ 　　此時，老虎猛地撲了上來，將老農死死按在地上，並給予老農最後的一擊。老農正有準備，對著老虎的腹部就是一拳，將老虎打飛。老虎吃痛，連忙跳開與老農拉開距離。 　　老虎隻覺震驚，雖然先前追逐當中就已經領教了老農的拳勁，可它仍無法相信一位人類老頭可以打飛它，盡管隻有那麼幾十厘米。 　　老虎調整好姿勢，準備好下一次的進攻。老農已經站起，隻見它向著老農的方向走了幾小步，而後猛然一跳，右抓如死神之鐮，欲奪老農性命。等老農反應過來時，虎抓已快到眼前，於是他隻能用雙臂護住，硬生生抗下了這一拳。 　　雙臂見骨！老虎在順利的打傷老農後又跳開了，心滿意足的舔著右爪，品嘗著老農的鮮血。今日它勢必要用老農之命祭奠它妻！ 　　老農雙臂有些顫抖，鮮血沿著手臂落下，對麵的老虎更加興奮了。老農自知情況不妙，當下最好的辦法沒過於主動出擊。找書苑 ｗｗｗ.zｈaｏshuyｕan.ｃom 於是老農蓄力向老虎打去，而老虎卻也剛好撲來，老農的腹部被劃開幾道二十幾厘米長的傷口，鮮血緩緩湧出，染紅了寸衫。而老虎也不好受，被老農正中虎腦，居然被打的七竅流血。 　　老虎見局勢不力，深知老農必死，於是心生退意，不願於老農再搏鬥。它向後退去，正準備轉身逃走，卻發現老農竟向它襲來，它隻能以抓應拳。可老農竟繞到它的身後，抓住它的尾巴向懸崖摔去。 　　然而老農已經力竭了，隻是將老虎摔開幾個身位。但他意不在此，在老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老農已經將它抱下山崖。 　　老農見自己命不久矣，就算自己脫身，也會流血至死。於是他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 　　他要拖著老虎一起死，後事唐福會弄好一切的，至於遺產，他在很久之前就對唐福說了：死後將他所有財產捐給孤兒院，盡管沒什麼錢，但終究是一片心意。 　　然後又可以省下墓地，這麼好的風水寶地，不用可惜了。祖墳還是下輩子住吧。 　　隻是這衣服著實寒酸：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汗衫和短褲，以及剛剛經過劇烈運動的解放鞋，鞋底隱隱快與鞋身分離。 　　他將老虎拉在身後一個身位——用來墊背。盡管老虎拚命掙紮，給老農又添了不少彩，但依然於事無補。 　　老農感覺身體很輕，那是墜落的感覺；耳邊生風，那是墜落的感覺；眼前的黃昏褪去，那是墜落的感覺；手上一本拳譜，那是... 　　等等！拳譜在手上？ 　　老農已經來不及震驚，他隻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