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腳下,晨霧未散,朦朧的天色中,銅盆裡火光跳動,紙錢翻飛。 “你確定是這座了嗎?” 王渾盯著初九,反復確認。 “少爺,錯不了。” 初九點了點頭,斬釘截鐵,無比篤定。 “那便好。” 王渾神色稍緩,站在墳前,感受著那種無法割舍,哪怕陰陽相隔都無比強烈的血脈之情。 “等等……” “沒完了是吧。” 王渾剛剛醞釀起來的感情瞬間一瀉千裡,下意識狠狠地瞪了過去。 “不是……夫人最愛吃的紫米桃花酥忘帶了。” 初九打開食盒,清點著供品,發現少了一樣。 “你回去取來吧……一年就這麼一次……” 王渾眉頭一挑,看向那荒草叢生的墳墓,上麵連個名字都沒有,不禁倍感淒涼。 王渾隻知道,他這位娘親早在其出生的時候便已亡故,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被帶離了王家。 他也是那時候穿越而至。 認祖歸宗之後,家裡對他的娘親諱莫如深,就連那位老爹也從不多提。 王渾隻是隱約知道,他的娘親有些來頭,出自江州大教【方仙派】,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知了。 “少爺稍等,我回一趟莊子,去去便來。” 初九躬身說著,便如兔子一般竄了出去,消失在荒蕪山道之上。 “老娘,你好歹也是方仙派的弟子,誰能想到死後竟是如此淒涼。” 王渾一聲輕嘆,俯身清理起墳墓周圍的荒草來。 “什麼?你娘親是方仙派的弟子?” 就在此時,趴在王渾肩頭上的黃星兒忍不住大叫起來,綠油油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那座孤墳,好似見了鬼一般。 “有問題?”王渾撇了撇嘴。 在王家,他的娘親似乎是個禁忌,但凡他多問一句,那些人就跟碰到了什麼臟東西似的。 “那可是江州大教,真正的玄門,非有緣法不入,非有根骨不傳……”黃星兒一臉狐疑地打量著李末。 玄門羽士,方外之人,不與世俗混流,在修行人眼中,那都是高人一等。 這樣的人物怎麼會與凡俗中人相交,還結婚生子!? “你爹有什麼特長?竟然能讓玄門弟子看上?” 老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僅從王渾來看,黃星兒想象不出他的老子能有什麼過人之處。 “海鳥和驢相愛,不過一場意外……” 王渾看著那連名字都沒有的墓碑,不由冷冷道:“或許我老娘當初瞎了眼……” “你可真是百無禁忌啊!” 黃星兒尾巴一卷,下意識看了看眼前的墓塚。 王渾沉默不語,他那老爹若是靠譜,又豈會讓自己心愛之人死後淒涼至此,連個名字都不能留下!? “我老娘若是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天,恐怕當初也不會所托非人。”王渾淡淡道。 “那可不見得……” 黃星兒晃著腦袋,道:“紅塵滾滾,男女歡愛,或有遺憾悲苦,卻少有怨懟憤恨。” “為什麼?”王渾隨口問了一句。 “因為爽字兩邊都是錯啊!”黃星兒咧嘴輕笑。 “……” 王渾愣了一下,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旋即神色怪異地瞥了肩頭的黃星兒一眼。 “你踏馬是哪裡的耗子!?” “嘿嘿……我以前住窯……窯洞的……”黃星兒晃著尾巴,低聲道。 王渾無言以對,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老娘的墳墓,趕忙雙手合十,心中默念,非是自己言語不敬。 片刻後,王渾便將原本荒蕪破敗的墳墓收拾一新。 “初九怎麼還不來?” 王渾轉身,看向狹長幽深的山道,清晨的霧氣漸漸散去。 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踐踏聲由遠及近,回蕩在荒山之下。 “塵哥哥,前麵不遠便是離陽城了吧。” “不錯,離陽郡城,乃是王家和洪家的地盤。” 山道上,兩道身影騎馬而來,其中一位青年,劍眉星目,頗顯神俊,尤其是太陽穴隆隆鼓起,一看便是練家高手。 旁邊的少女,唇紅齒白,眉眼生情,胯下棗紅赤鬃馬骨骼異常寬大,然而在她駕馭之下,卻溫順得猶如一隻土狗。 “塵哥哥,聽說當年離陽城乃是三家天下,如今怎麼隻剩下兩家了?”秦幼凝側頭問道。 “龍虎道九族,洪家,王家還有張家,都屬於中三族,共聚離陽城,原本相安無事……” 秦牧塵勒著韁繩,眸光含藏,透著一絲冷冽。 “隻因當年,離陽城來了一個女人……” “女人!?” “不錯,她的出現打破了原有的平衡,雄踞離陽多年的張家,從此黯然退場……”秦牧塵沉聲道。 “那女人是何來歷?能掌一族興衰?”秦幼凝悄美的臉蛋上浮現出一絲驚異之色。 “她叫林禪音,來自方仙教……當年一劍之威,便敗了張家宗祠,滅了百年香火……” “原來是她……方仙派的那個棄徒!?”秦幼凝露出訝然之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出身秦家,她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 當年,這個女人可是在江州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那年,王家差點因為她晉升上三族……可惜……” “後來呢?”秦幼凝忍不住問道。 “聽說後來,那個女人死了……王家倒是聰明,割舍得乾乾凈凈,否則的話……”秦牧塵冷笑道。 當年若不是那個女人,王家怎麼會有那樣的機會? 秦家,位列龍虎道九族,更是上三族之一。 他們高高在上,在其眼中,階層的鴻溝無法逾越,任何挑戰權威和規則的行為,終將付出代價。 王家的斷臂割舍也不過讓他們殘存茍活而已,下次小敬香開啟,便是將他們抹除的日子。 “長輩說,當年那個女人橫行江州,我們秦家也被其壓過一頭……” “那又如何?如今也不過一剖黃土,日夜受人踐踏而已……不過我聽說那賤人還為王家生下了一個孽種……” 說到此處,秦牧塵狹長的眸子裡湧起一抹譏誚。 縱然那般絕頂的女子,死後淒涼,就連子嗣也淪為平凡,哪裡會想到當年的風光!!? 回首看來,當真是諷刺得很。 “當年那個女人最風光得意的時候,又豈會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成為一個不入流的孽種?”秦牧塵不由笑道。 “你笑你媽呢!?” 就在此時,一陣冷冽的聲音在清冷的山道上幽幽響起,令得那刺耳的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