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斜沉,微雲舒卷,朱玉骨坐在門前,略過了絢麗的火燒雲,直勾勾地盯著大拙峰的山梯。 “悅悅怎麼還沒來,她是不是忘了。”朱玉骨心裡犯起了嘀咕。 夜幕低垂,淡月升起,天邊彌漫著一層深藍的薄霧,山階漸漸模糊,最後跌入一片昏暝。 朱玉骨雙眸空空,沒有等到想等的人,百般委屈湧上心頭,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值一提。 “悅悅一定會來的,我們是好朋友。”朱玉骨身子一窒,喃喃:“我們是好朋友。”這句話支撐了她一年又一年。 “悅悅一定是一心修行,忘了時日,我去找她吧。”朱玉骨下定決心,打了個響指,一隻蟲形法器飛來,為她照亮了腳下的路。 朱玉骨向碧遊峰趕去,在碧遊峰三裡外就收了飛行法器,步行上山,以示尊敬。 山階沒有盡頭,直通雲霄,朱玉骨不知疲倦似的,在寶光的嗬護下,一蹦一跳上山,直到亥時,才到秦悅的住處。 朱玉骨小聲呼喚:“悅悅,悅悅,悅悅你在嗎?” 半晌,無人回答,屋子尚有燈火,依稀可見一道人影盤坐修道。 她鍥而不舍,一直叫著“悅悅”兩個字,聲音細微,生怕驚擾了她的功課,足足持續了一刻鐘。 一人看不下去了,提醒:“這位師妹,秦悅去長武峰了,屋內之人是秦悅的好友-方玉,你若想找秦悅,就去長武峰吧。” “長武峰?好遠啊。”朱玉骨怔了怔神,心中的希望像雞蛋殼,被一點點地剝下。 “我聽她說,她去長武峰的花海了,你可以去那裡找她。” “多謝師姐。”朱玉骨聲似銀鈴,鄭重地向她行了一禮,臨走前瞥了一眼屋子,小聲道:“你們拿了我的東西,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喊了這麼久。” “哦,天色這麼暗了,她應該沒認出我。”朱玉骨替她想好了一個理由,最後朝著長武峰進發。 長武峰位居青山宗之西,路途遙遠,朱玉骨趕到時,已然淩晨,殘星映空,天色破曉,萬裡花海,姹紫嫣紅。 朱玉骨嗅著馥鬱芳香,心中一明,東張西望,熟悉的身影落入雙眸,讓她倍感興奮,邁著小步子向那裡趕去。 “悅悅,你怎麼來這裡玩了,今天都十一月初十了,能不能把我的劍穗......” 朱玉骨定睛一看,秦悅正撲在一位男弟子懷中。 “朱玉骨,你怎麼在這裡?”秦悅直起身,臉色陰沉如水,道:“大晚上,你不去睡覺,找我做什麼?” 朱玉骨顯然是被她嚇到了,低聲道:“今天都十一月初十了,我來拿我的劍穗,它,它還有幾道工序沒有完成,我想......” 驀地,朱玉骨雙眼瞪大,她精心製作、心心念念的劍穗,就被那位男弟子佩在腰間,隨風搖曳。 空氣凝重,窒息感如深海的黑暗,籠罩了朱玉骨,她的心像木材,順著紋路自上而下全部開裂。 “悅悅,你......”朱玉骨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的好朋友,此刻無比的陌生。 “龔師兄”秦悅輕聲抽泣,倒在了男子懷中,哽咽道:“師兄,我一直想送你一個劍穗,但是,但是我手笨,做了好幾個都失敗了。” “秦師妹,你這是。”男子吃了一驚,但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頭一軟,輕輕將她擁在懷中,低聲說:“秦師妹,不要哭,一個劍穗而已。” “不一樣,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劍穗,它很適合你,有了它,你一定可以成為劍仙,平步青雲。”秦悅抽抽噎噎的說道:“朱玉骨師妹,我知道這個劍穗很珍貴,我可以用天材地寶交換,哪怕多付出十倍也行。” “悅悅”男子愣了一下,正色對朱玉骨說:“師妹,我叫龔誠,家師長武峰首座靈淵子。這個劍穗對我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希望你可以忍痛割愛。” “我龔誠今年二十有五,六品修為,還算受師父寵愛,你需要什麼天材地寶,盡管開口提便是,我隻希望秦師妹能夠不再這麼自責。”龔誠語氣堅定。 “師兄,從來沒有人這麼理解過我,這些事,我聽師兄的便可。”秦悅哭哭啼啼。 “師妹!” “師兄!” 二人呼應,好似上輩子定情的鴛鴦。 空氣中的悲哀急切翻滾,朱玉骨急切道:“可是,我也送人......” “君子成人之美,請朱玉骨師妹讓出劍穗,改日,我贈與你一把仙劍作為賠償。”龔誠說道。 秦悅低低地說:“師兄,我真笨,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還好有你。” “你,你們,可是,這個劍穗,是我的呀。”朱玉骨忙道。 秦悅擰緊眉心,目光像淬了毒藥,在龔誠懷中撲騰:“師兄,師兄,我就像看你用這個劍穗出劍,我想看你出劍,看你出劍。” 龔誠平復激動的心情,道:“朱玉骨師妹,不過一個劍穗,沒必要這麼認真吧。大家都是同門,抬頭不見低頭見,況且,就憑你大拙峰......” “我大拙峰怎麼了?”朱玉骨聲音陡然抬高,喝了一聲,見他們想走,腳底生風,一個箭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龔誠抱著秦悅,不想與她糾纏,轉個方向,但朱玉骨總能攔住他們。 禦風訣是大拙峰的獨門武功,乃楊玉良觀閱古經悟出,悉數傳於門下弟子,教導說:“禦風訣都要練成你大師兄那個境界,犯事遇事不要怕,撒腿就跑。” “她怎麼會這麼厲害的輕功?”秦悅心中掀起了驚天駭浪,攥緊雙拳,沖到了朱玉骨麵前,道:“朱玉骨,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劍穗是我的,你們憑什麼帶走!”朱玉骨氣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大聲道:“我來要回我自己的劍穗,跟我是不是大拙峰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這麼說?” 龔誠冷笑,“你要想清楚,這裡是我長武峰的地盤,再這般糾纏下去,我就讓人把你押到金鉞峰,由門規處置!” “門規又如何?即便是掌門師伯,也不能強取豪奪,把我的劍穗還給我!” “憑你一個二品?”龔誠失去了先前的儒雅隨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六品的修為如山倒一般,壓向朱玉骨。 “你,你”朱玉骨眉眼染上怒氣,“秦悅,我當你是好朋友,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明明說好了,十一月初九之前就還給我......” “朱玉骨,誰當你是朋友,你配和我當朋友嗎?”秦悅指著朱玉骨,罵道:“青山宗數千弟子,就屬你最特殊,天天開什麼展寶會,向誰炫耀呢?就顯得你有幾個臭錢,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是嗎?我和龔師兄,最討厭你這種張揚高調的人了。” “我,我不是......” “有閑工夫來討要法器,怎麼不去好好修煉?你入門十年了,才是一個二品修士,你不嫌丟人我都覺得丟人。這劍穗是我和龔師兄的定情禮物,你休想拿走!” 龔誠聽了定情禮物四個字,心裡樂開了花。 “不行,把劍穗還給我!”朱玉骨沖上去,沒有任何章法可言,像街頭混混在打架,牢牢抓住了秦悅的胳膊。 “鬆開”秦悅惡狠狠道。 “我不” “啪!” 秦悅掄圓巴掌,打在朱玉骨的臉上,將她抽飛,冷笑道:“朱玉骨,你知道嗎,不隻是我,整個青山宗,除了你大拙峰那些不知廉恥的同門,其他所有人都把你當做工具,都隻是為了將你的東西全部借走。” “為什麼,為什麼?”朱玉骨掙紮著起身,粉嫩的臉頰上多了清晰的紅印,耷拉著腦袋。 深夜時分,空穀幽靜,隻有花海在見證這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