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張玉清幽幽醒來,從銅鏡裡望去。 少年一身青衫儒袍,腰係玉帶。 除臉色呈現蒼白病態外,五官頗為清秀。 “大雍、瀚嶽府、雲臺縣…妖禍…” “原來如此…我穿越了!” 一段段隻零片碎的記憶遝來,張玉清明白自己已然換了新天。 如今正是大雍1578年,景佑八年間。 前世王朝至多不過八百載,而這方世界,因為存在仙佛妖武、魑魅魍魎緣故,動輒千年國祚延續。 他現在的身份是雲臺書院一名學生。 家道中落,父母雙亡,與兄嫂相依。 大哥張玉誠,斬妖司一差役,性格明粗暗細,自小混跡於漁幫,為年幼的張玉清撐起一片天,用行動踐行長兄如父的道理。 嫂嫂勤儉持家,賢良淑德,兩人生有一女兒。 再加上他這個不算秀才的書生,組成一家,倒也安然且過。 然前不久,他不幸遇得妖禍,遭受波及。 這大概也是他能來此方世界的原因。 張玉清按住胸口,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過活著真好。” 活著,是造化最大的恩惠。 推開門,伴著淡淡桂花香的空氣撲鼻而來,沁人心脾,讓他虛弱的身子精神不少。 遠望,天地無塵,山河無影! 近看,青磚灰墻,蒼鬆獨立。 一名青絲挽髻,衣裳樸素的婦人正在水井旁打水折菜,容貌清麗,見張玉清出門的身影。 她先是一愣,而後濕漉漉的手在身上擦拭幾下,趕忙上前欲攙扶,溫柔而親切, “小叔,你身子虛,先進屋去,莫要染上風寒。” 張玉清心間暖意融融,望著這個又熟悉又陌生的嫂嫂,猶豫了會,整理話語,略顯乾澀的答道, “嫂嫂安心,我已無甚大礙,隻想出門走走。” “行,莫忘了回家吃飯時間。” 嫂嫂目光並未挪開,看著張玉清走出小院。 他們所居地為雲臺縣外城,房屋矮小錯亂,旁邊即是田野。 有一條官道通往內城,喚作金陽道。 官道兩側鬆柏長青,枝椏狂放生長,幾縷陽光從樹葉縫隙透射下來,光影斑駁,暖洋洋的。 張玉清漫步而行,聽著官道上時不時經過的馬車。 當當當—— 鈴鐺聲響起,有商販的吆喝聲傳來。 也有農戶的牛車噠噠響。 很安寧的一幕。 他心神漸漸放空,放下兩世的顧慮。 那問題來了,他當時到底是怎麼穿越的? “我當時好像在祠堂焚香祭拜祖先來著!”張玉清呢喃。 正想著,意識間,好似有一道雷光劃破迷霧,讓他渾身一顫。 一種奇特的視角下,他目睹一本古樸的書籍在混沌太虛中沉浮。 上麵四個大字筆劃銀鉤,飄逸靈動; “張氏族譜!” 張氏族譜?” 張玉清一怔。 他凝視著本於混沌太虛間沉浮的族譜。 恍惚間似有無窮星光凝結,化作日月星辰高懸,落在族譜上空,除“張氏族譜”四字外,更有一枚枚龍文鳳章、雲紋雷篆等符號躍然於紙上,書寫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理。 書頁也不是尋常紙張,似金似玉。 透著滄桑與古老的氣息,若有似無的道音繚繞。 “這…莫非是我的仙緣?” 張玉清心思發散,而後以最短時間接受這一切。 他心念落在那本族譜上,一頁書在此時顯得無比沉重。 在張玉清感官下,好似在撬起一座大山。 根本撼不動! “可惜,翻不開啊!” 張玉清嘗試許久,無奈嘆息,隻得暫且放下。 反正仙緣族譜就在這,慢慢嘗試其他的方式方法便是。 總會好起來的。 張玉清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他本就是個樂觀的主義者,並不悲於外物。 如此一想,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渾身自在。 “先融入這個世界吧!” 換了新天,時代更易。 他盡量慢慢融入這方世界,漸漸回歸正常讀書生活。 因為自己本就是雲臺書院學生。 又被大哥寄予厚望,希望能成為詩書飽腹、學富五車的文人雅士。 無論是哪個時代,哪方世界,才華橫溢的讀書人都受人敬重。 且自古有窮文富武一說。 學文可比練武省錢得多。 許多寒門、庶人,都渴望以此作為晉升上流的臺階。 張玉清對這個世界的經史子集,詩書禮義沒多大興趣。 但如果讀書能更快改變階級,倒也願意嘗試一番。 起碼能了卻大哥張玉城心中一個心願。 也讓一家四口的生活更安逸無憂。 自然,嘗試撬開族譜書頁一事也沒拉下,事關仙緣,他很是上心,甚至還找尋過老張家現實存在的族譜,看是否有聯係。 但可惜,老張家衰敗,父母皆亡,無其他旁親。 斷了張玉清從這方麵入手的念想。 轉眼便是一月,歲月更迭,已是深秋。 在雲臺書院的生活比他想象中更為枯燥。 僅是沒有娛樂、手機的狀態,就讓他適應了許久,勾欄聽曲沒錢、喝酒尋歡沒錢、甚至連賞花侯月都缺錢。 總之十雅與他絕緣。 隻得沉下心來研究這個時代的學問。 但不得不說,結合兩世經驗,他對此頗有心得。 要是膽子大些,估計還能自成一說,尊為張子、玉子、清子一類。 不過張玉清覺得自己還是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保持低調點好。 “這個秋天似乎快結束了!” 時值深秋。 一片片枯黃的樹葉簌簌而落,添上一抹蕭瑟秋意。 彼時書院舍內,一老一少談話。 “不知先生喚學生來此何事?” 一身青衫利落,雲髻垂結的張玉清拱手作揖而立,神色有些困惑。 書院先生歲八十有餘,白發蒼老,雙目渾濁,老氣沉沉。 他將身前桌上一卷宣紙攤開,輕斥道,“這是你寫的?” 張玉清垂眸掃過,左側四字為【千秋策論】,字跡鐵畫銀鉤,筆走龍蛇,洋洋灑灑幾千字。 結尾處正是他署名。 “是學生所寫!”他微微頷首。 這篇策論是他結合當世與前世王朝經驗所寫。 稱不得大家之說,對於當世而言,甚至有些理論過於超前,但絕對句句在理。 對於懂的人而言,稱其為字字珠璣也不為過。 “離經叛道,不知所謂!”書院老先生驟然變色,怒罵痛斥。 張玉清蹙眉,但沒與之爭辯,隻是欠身道,“先生所言甚是。” 無它! 這世道沒有正常科舉製。 他若想參加縣試,需得這位老先生提名擔保。 否則縱然是滿腹詩書,也盡是廢紙。 實在不能得罪。 “罷了,老夫看在你勤勉好學的份上,此事就不與計較!” 老先生輕瞥一眼,目光冷冽,“但之前定好的縣試保舉名額不能給你,你再等下一個三年。” 張玉清握拳,眼神頓時變化,慍怒俯視。 縣試、府試皆是三年一度,得先經縣試,再經府試。 一旦錯過,便是三年白費。 問題是,他在雲山書院內,成績優異,早已定好一個縣試名額。 就準備等數月後的一場縣試到來。 卻不料在這種時候遭遇變故。 “你心有不滿?”老先生冷冷道。 張玉清舒展眉頭,沉聲道,“學生隻想知道真正原因?不隻是因為這一篇無關緊要的策論吧?” “是老夫這裡縣試名額已滿。”老先生漠然道。 “原來如此!” 張玉清轉念一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恍然名悟。 這老匹夫所言名額已滿,意味著原屬於他的名額被人搶去。 誰呢?除了雲臺縣裡的那些貴胄世家子弟應該沒誰了! “若沒事的話就出去吧!”老匹夫揮袖掃過。 張玉清身子巍然不動,隻是長吐一口胸中氣,問道, “等等,我有一問欲請先生解惑?” “說!” “敢問先生,儒門可有術法?蘊文氣,養文心,一詩可鎮山河、一詞可斬日月?” “你這哪來的荒謬之言?文人隻修六藝,不比粗鄙武夫,手握三尺君子劍,定人倫,理秩序,鎮社稷,學得聖賢文,賣予帝王家。” “真沒有儒道術法?” “沒有。”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張玉清抬首,鏗鏘答道,“這滿篇經史子集竟徒有虛表,教出一群虛偽至極的腐儒,不學也罷!” “讀書,讀個屁,老子練武去。” “你…哼…你這豎子好膽,孺子不可教也!” 老匹夫怒目擰眉。 “老匹夫,我呸!” “再敢罵我,需得讓你見識張某的拳腳道理。” 張玉清捋起袖子,唾罵一聲,見老匹夫上氣不接下氣的不敢出聲,便摔門而去, “忍無可忍,何需再忍。” 又覺得不解氣,於雲臺書院的石碑旁刻字,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他拂袖瀟灑離去,卻不知這一詞將引起書院轟動。
第1章 大雍、仙緣(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