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大寶的記憶裡,爺爺向來話很少。奇怪的是,從某一天開始,爺爺的話忽然多了起來,動不動就拉著他講很多稀希古怪的事情。 爺爺講的那些事情,一開始胡大寶是當成神話故事來聽的,並沒有太當回事兒。 爺爺說,我們這個世界在上古時期也稱作大荒世界。 那時混沌初開,世界剛剛形成,靈氣充沛,先民中的佼佼者汲取靈氣修煉,大能層出不窮。如誇父、女媧、祝融、共工,這些神話傳說中出現過的名字,其實都是修煉有成的人類超凡。 包括我們的人文始祖黃帝,以及和他爭鬥的蚩尤、刑天等,俱皆如此。 大荒世界的原始靈氣並非源源不絕,而是總量恒定。正常來講,隨著大能死去,其修煉所汲取的靈氣會隨著身體腐朽歸還給大荒世界,以此形成循環,生生不息。 可是,歷經千辛萬苦修煉有成的大能們無法接受死後化身塵土、到頭來一場空的命運結局。他們想要延續擁有強大力量的自身生命,甚至想與天地同壽。可是大荒世界的靈氣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境界繼續提升,於是,他們紛紛飛升異界,去尋找長生的機緣。 如此一來,大量原始靈氣隨著眾多大能的離開而流失。以致循環被打破,原始靈氣越來越少,直至後來徹底枯竭。 而靈氣的枯竭也導致後來者再也沒有機會修煉到足以飛升的境界。 爺爺還說,頂尖強者軒轅黃帝在上古眾多大能者中屬於一位特殊的存在。不像別的大能獨善其身,黃帝不單追求自己境界的提高,也竭力保護族群的生存??續。他率領先民們征戰四方,先後征服吞並了大大小小數百部落。 為了安撫歸順的部落,黃帝從最早吞並的八個部落圖騰中各選取了一部分,即獅頭、鹿角、蛇身、魚鱗、鷹爪、虎齒、鯉須、麟尾,組合成自己部落的新圖騰,是為龍。 黃帝部落從此成為崇拜龍圖騰的部落,子民代代繁衍生息,也稱龍的傳人。 新圖騰誕生後,黃帝又將身邊來自八個部落中的親衛勇士,賜予“護龍衛”之名,並刻下靈魂烙印,允許世代單脈傳承。 後來,黃帝帶領八名護龍衛欲飛升異界以求長生。那時候,大荒世界還不太平,異獸橫行、妖孽叢生。有兩名護龍衛放心不下,於是主動請求留下,以守護龍圖騰部落子民,黃帝應允。 留下來的兩名護龍衛自此成為龍圖騰部落的守護者。他們死後,傳承代代相傳,歷經歲月滄桑,守護龍圖騰部落的使命,始終綿延不絕。 但是,因為靈氣枯竭的緣故,兩名護龍衛的後代修煉越來越困難,從剛開始被龍圖騰部落民眾當成天神一般頂禮膜拜的強大存在,到後來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直至最後泯然於人群之中。 雖然後代護龍衛因為實力下降,從公開轉為隱秘沉默的存在,但每當龍圖騰部落遇到危機之時,還是會有護龍衛挺身出來,去履行屬於自己的守護使命。如歷史上封狼居胥的霍去病、頒下殺胡令的冉閔、聞雞起舞的祖逖等等。 爺爺感嘆,假如靈氣沒有枯竭,哪怕還有一點點,隻要能修到真元培基境,自己必定能大展身手,不致一生平庸,有愧護龍衛之名。 《古武經》所列九境,到了真元培基境才算真正踏入修煉門檻,開始跨入超凡世界。 在此之前,就算是將第三層氣血拓脈境修煉圓滿,也不過是比普通人筋骨更強壯、力氣更大一些罷了。 以守護龍圖騰部落的宏大使命去衡量,這種實力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胡大寶當時對爺爺的悵??嘆息感到好笑,他以為爺爺是入戲了。他故意問爺爺,既然那麼想破境,為什麼不汲取隕石上的靈氣,反而要用在他身上? 爺爺的解釋是,當年從香島回去發現兒子失蹤,他心急如焚。為了尋找兒子下落,四處奔波,一時沒顧得上隕石靈氣的事。 幾年後,兒子過了血脈覺醒的年齡,他就更不舍得動用隕石上殘留的靈氣了,因為要留著給兒子開源築脈用。 後來,兒子始終沒找到,時間也耽誤了,等到了垂暮之年,這時候再去汲取靈氣用於破境,意義已經不大,反而有可能使護龍衛的傳承在自己這一代斷絕。 將護龍衛傳承延續下去,是每代護龍衛最重要的使命。 如果上代護龍衛沒有直係後代,那麼他必須從身具龍圖騰部落血脈的六歲以下孩童中挑選出一位繼承人。 然後要麼找到一顆殘留著天外靈氣的流星隕石,要麼燃燒自己的精血化為堪比原始靈氣的能量,為繼承者開源築脈。 後一種方法非常兇險,一旦發動便不可停止,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結局。 死了倒也罷了,就怕傳承沒能成功留下,死不瞑目。 爺爺的一番說辭吻合邏輯,合情合理,但胡大寶還是不信。 他相信《古武經》功法是真的,隕石裡的殘留靈氣有可能也是真的。 除此以外,什麼黃帝,什麼護龍衛,肯定是爺爺擔心自己以後不走正道,故意編造故事,用來對他進行“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武德教育。 他的懷疑和不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被爺爺看在眼裡。爺爺很生氣,結結實實揍了他一頓。 不過,揍完之後,爺爺又搖頭嘆氣,語氣蕭索的說,總有一天他會相信的。 這一天沒用多久,很快就到來了。 某一天,身體一向硬朗的爺爺突然毫無征兆的進入到臨終彌留狀態。這離爺爺說出那番話,時間剛好過去一個月。 胡大寶淚眼朦朧的站在床前,聽到意識已經模糊的爺爺從嘴裡發出一道微弱的聲音:“交給你了。” 話音剛落,一條龍憑空出現在他的額頭上方。 那是一條金色的光龍,散發著古老、威嚴的氣息,回旋遊動,在虛實之間時隱時現。 金色光龍在半空灑下一片細微光粒,這些光粒組成一幅幅畫麵映入瞳孔——電閃雷鳴,暴雨傾泄,天地一片汪洋;烈焰熊熊,獸潮在莽荒曠野之中追逐捕殺著人類;血腥戰場,先民們揮舞著簡陋的武器迎向麵孔猙獰的敵人;夜晚篝火,腰係獸皮的人們圍著火堆載歌載舞…… 浮光掠影一瞬間,那些畫麵既模糊又清晰,似歷史遙遠又仿佛發生在昨日。 畫麵漸漸淡去,恢宏浩蕩的蒼老聲音響起,耳畔回蕩著吟誦祭文的裊裊餘音。 似乎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又似乎隻是眨了一下眼睛。等所有的畫麵和聲音都徹底消失以後,他醒了過來。 爺爺已經闔上了眼睛。 於是,他成為了這一代的護龍衛。 八名護龍衛之虎衛。 爺爺埋葬在向陽山坡上,墓前立了一塊碑,上麵隻刻了一條龍,沒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