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還不如殺了她(1 / 1)

“誠子,你先在這陪小凱,我和你姐去把娘背衛生所去。”陸文勝交代了一句,拿起外套就追了出去。   許海蘭早就飛奔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幸好陸文勝知道她娘家的田地在哪個方向,死命追趕。   出了村,到處一片漆黑。   就見水渠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噠噠噠地跑著。   “娘,娘……”   許海蘭一邊跑,一邊飛淚。   在水渠上跑了約摸五百米後,她連滾帶爬地從坡上下到了下麵的窪地裡,那裡是一大片稻田。   稻子已經被收割,稻田變得光禿禿的。   唯獨位置最差的那塊,仍有一大片稻子,整塊田隻割出了一小截,收割的稻穗也都散放在空地裡,還沒來得及紮成捆。   月光下,黃正英蜷縮成一團,倒在稻茬上,旁邊落著一把鐮刀,刀刃反射出亮眼的寒光。   “娘哎,我可憐的娘哎,你腿都走不了路,怎麼能來割稻子……怎麼不早跟我說啊,我……”許海蘭撲在母親麵前,見她昏迷不醒,打著繃帶的腿上還流著血,哭的不能自已。   陸文勝終於也趕到了。   摸了摸鼻息,呼吸有點兒急促。   脈搏跳動的也很厲害。   臉上一摸,都是冷汗,冰涼。   這或許是病痛加疲累導致的休克。   陸文勝二話不說,將黃正英背到了後背上,這個時候了,也顧不得想那些過去的不愉快了。   生死事大。   “快走吧,我們送你娘去衛生所!”   許海蘭無力回應。   她從地上爬起來,隻覺得渾身發軟,神誌不清地跟在丈夫身後,大腦一片空白。   從水渠上去衛生所,可以抄近道,不必從村裡過。   陸文勝蹭蹭蹭地往前跑。   許海蘭見不走村裡,突然才想起來一件緊要的事,“文勝,你先去,我回去拿錢。”   “不用了,我身上帶的有,昨天修電視的一百多塊錢還在我兜裡。”   兩人便再也顧不得說話,急匆匆地趕路。   遠遠地,便看到衛生所一片黑暗。   難不成李大夫睡了?   農村人睡的早,一般看完電視劇,十點就會準時睡覺,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   “快去敲門,叫醒李大夫。”陸文勝指揮道。   他背著老太太,實在跑不動了。   砰砰砰!   “李大夫,開門啊,人命關天,快起來救人啊。”許海蘭在門外大聲喊道,可喊了好一會兒,屋裡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遭了,李大夫是不是不在家?”陸文勝反應過來,心中一沉。   李大夫吃完中午飯,就和老婆一起回娘家過中秋節去了,順便也是趕秋收,為丈母娘家出力乾活。   活一直乾到天黑,索性就在那裡過夜了。   “這怎麼辦?”許海蘭摸了摸母親的額頭,依舊是很冰冷。   她害怕地跺著腳,哭了起來。   “娘,你可不能死啊。”   陸文勝意識到情況很危急,今天必須要找到醫生搶救。   可整個石灣村,除了李大夫,再也沒有第二個懂醫術的了。   隻能把自己略知一二的心肺復蘇用一下了。   “不行先急救一下吧。”   陸文勝把老太太放了下來,調整好姿勢,開始按壓老太太的胸骨,進行心肺復蘇。   許海蘭看不太清丈夫的動作,但知道他懂的多,便在心裡祈禱他的做法能有點兒效果。   可陸文勝呼哧呼哧地按了半天,人還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不行啊,心肺復蘇沒用。”他很懊惱。   “那怎麼辦啊,咱們這也找不到別的醫生了。”許海蘭焦急地說道。   “隻能去鄉衛生院了。”陸文勝當機立斷。   從這裡到鄉衛生院有二十裡地,差不多要走上兩個小時才能到。   “那我們趕緊走吧。”   許海蘭從後麵扶住往下滑的母親,跟著陸文勝跑了起來。   沒一會兒,她見陸文勝幾乎要邁不動腿了,忙上前去,把母親換到了自己背上。   她的體力、耐力要比陸文勝強好幾倍。   背上之後,跑的飛快。   陸文勝被遠遠地落在了後麵。   他一麵飛奔,一麵在心裡埋怨起來。   這老太婆也真是的,這麼要強,腿傷成那樣,都下不了床,還非要跑到稻田裡去割稻子。   真不知道媳婦那兩個姐姐,還有老四都死哪裡去了。   秋收都不知道回家來幫忙。   還連累我這個中秋節都過不安生。   夜深了,寒氣降了下來。   路上的草都凝出了露珠,不知不覺,就把陸文勝腳上的解放鞋打濕了。   空氣很冷,身上卻大汗淋漓。   迫切救人的心情,讓人顧及不了任何事。   兩個小時的路程,每往前一步,就多一份勝利的希望。   漫漫黑夜裡。   急促的腳步聲越過無垠的莊稼地,越過怪叫連連的樹林,越過連綿的村莊,越過擺著詭異祭品的墳地,在寂靜的隻聽得到兩個人的喘息聲中,在驚起的一片片狗吠中,兩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平樂鄉衛生院很簡陋。   隻有一排平房。   跟李大夫的衛生所比起來,不過是多了幾間病房,多了幾個醫生。   平房的周圍建有圍墻。   怕有人翻墻進出,墻頭故意設置了玻璃碴防線。   院墻前麵沒有裝大門。   距離寬到可以過汽車。   墻左麵有一排瓦房,是醫護人員的夥房,裡麵常住著一個夥夫老頭。   院子裡燈火輝煌。   夜間也不乏趕到這裡看病的人。   黃正英被送進病房後,值班醫生略微在她上半身檢查了一番,又掀開傷腿上的繃帶,立即皺上了眉頭。   整個小腿烏青發黑,一個碎骨尖刺穿了皮膚,那裡淌著血水。   駭人的傷勢猶如一把尖刀紮在許海蘭的心頭上,她心痛地瞬間捂住嘴巴,眼淚奔湧,嘩啦啦就往下直掉。   “一個骨折,都沒給老人治嗎,拖到現在,給弄成這個鬼樣子!”醫生氣憤地掃了一眼夫妻二人,想要譴責她們。   為了省錢,好多年輕人就不給老人治病,就硬拖著。   這樣的事在鄉裡還有很多。   陸文勝知道,醫生是把他們兩個也當成那種人了,但現在他沒有功夫解釋,隻發愁地嘆了一口氣。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深思熟慮道,“這麼跟你們說吧,這個老人的腿骨折感染很嚴重,可能要截肢,我們這裡沒有手術條件,我建議馬上送縣人民醫院。”   至於這對兒女送不送,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了。   許海蘭聽到截肢二字,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身體一軟,搖搖欲墜。   黃正英家裡,還養著一個在上中學的半大小子。   她是家裡唯一的勞動力。   挑水、種地、被村裡派苦工,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親力親為,怎麼能少得了一條健全的腿呢。   這樣還不如殺了她。   許海蘭深深地明白這些,明白母親的處境,自然而然地,為她感到極度痛苦。   陸文勝趕緊上前扶住了她。   “媳婦,你先別急,我們先想辦法趕緊去縣人民醫院,或許你娘的腿還有救,不需要截肢呢。”他對這樣的情況也感到很不安。   作為一個農村人,他明白健全的身體有多麼重要。   醫生看了看陸文勝,覺得這個男人還成,沒有那麼不孝,略微感到了些安慰。   他主動將黃正英的傷口清理消毒,又給傷腿打上了夾板,防止在路上顛簸時骨頭碎得又嚴重了。   陸文勝一手扶著媳婦,一手撐在窗戶邊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往外麵急切地搜尋著。   現在,擺在麵前的首要問題就是,怎麼把人弄去縣人民醫院。   唯一合適也方便找到的就是平板車。   院子裡果然有一輛平板車。   那是送孕婦來生孩子的人家拉來的,現在就停在院子裡。   陸文勝大喜。   回過頭來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院子靠大門那裡停著一輛東風140卡車,因為燈光及車身暗綠色的問題,不容易被看見。   推平板車,一需要體力,二需要時間。   要是能開這卡車去,十五分鐘就能到縣人民醫院,輕輕鬆鬆。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嘛。   “大夫,這卡車是誰的?”陸文勝回過頭來,指著外麵的卡車問道。   許海蘭哭了一陣,也漸漸回歸現實了。   她見丈夫問這個,意識到他是想用這輛車送母親去縣城,便小聲說道:“文勝,咱們給司機錢,讓他送我們一程吧。”   陸文勝想也沒想,就朝她點了點頭。   關鍵時刻,許海蘭從不掉鏈子。   這一點,他很喜歡。   醫生重新打量了一下夫妻倆,有些為難地說道:“車我知道是誰的,可那個人就算同意恐怕送不了你們。”   他朝外麵黑漆漆的夥房裡瞄了一眼,“那家夥今天跟人打架,胳膊打斷了。”   “不如就借那輛平板車吧,隻能這樣了。”   他建議道,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我八卦,開車那家夥脾氣很古怪,很難打交道,他就是好好的,誰求他辦事也得費老大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