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勝醒來的時候,是在家裡。 “人抓到了嗎?” “抓到了,綁去學校了。”許海蘭回答道,又拿起沾濕的毛巾,為他擦了擦臉上冒出來的虛汗。 陸文勝鬆了一口氣,放鬆地躺倒在了床上。 片刻後,他猛地坐起來。 “不行,我得去學校。” “我看今天還是請一天假吧,你這早上跑的都吐血了,怕不是……病又發了。”許海蘭擔憂地攔住丈夫。 陸文勝看了看旁邊的地上,果然丟著一條沾著血的手帕,舌頭在嘴巴裡一攪,也是一股血腥味。 拿起手表,時間剛剛七點多。 再晚,怕是人都要被江所長帶回所裡去了。 “管他病發沒發,我現在要去學校看看。” “我要好好問問那個畜生,他為什麼要做下這麼沒人性的事,為什麼要殺了楊世學,我必須得弄明白,不然我一輩子都安不下心來,你懂嗎媳婦。” 他拿起衣服開始穿。 許海蘭默默地點點頭,便不再阻攔。 她拿出鞋襪,將襪子輕輕地套在丈夫那剛剛被細心的包紮過的腳趾頭上。 黃正英聽說後趕來,抱著小凱一個勁兒地噓寒問暖。 “娘沒事。” “我們家人命大。”陸文勝說完,匆匆出了堂屋門。 院子裡,老陸家的人都在。 陸文勝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們,“都在我家這乾嘛……” 陸民旺拍著胸脯說道:“老二,我們聽說劉燕龍是來殺你們全家,嚇壞了,想來這裡安慰安慰你們。” “可你媳婦說什麼也不叫我們進去。”他氣呼呼地望向堂屋裡,一雙眼睛還不停往黃正英身上瞪。 “都滾,我家本來就不歡迎你們。”陸文勝談談地說完,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劉秀芝囁嚅著嘴巴,“老二,你這是乾嘛?” 老大和老三撇了撇嘴,推著他們嘀嘀咕咕的媳婦,出了院子。 他們本來就不想來,是被陸民旺逼著來的。 一到這打理的漂漂亮亮的小院裡,心裡就極不是滋味,現在又在陸文勝一刺激,馬上扭頭就走。 院子外還站著好多人。 看見老陸一家人不讓進門,接著又被兒子給攆了出來,紛紛起哄看起了笑話。 “呀,老陸,被兒子給趕出來了吧。” “我就說,這房子你兒媳婦指定不能讓你進,誰叫你個沒良心的,當初還找施工隊來害人家,現在遭報應了吧。” “喲,這家人做的事可不止這一件過分的。你們還記得陸老師病的不行的那會兒吧,他兒媳婦跪在他家門前給他磕頭,他都不肯往外借錢救人。” “多狠啊。” “就是,哪有這樣的爹娘,活該兒子不認你們。” 陸民旺哪裡肯認賬。 努著嘴,氣哼哼地辯解。 劉秀芝自知別人說的在理,感到麵紅耳臊,低著頭快步追上兩個兒子,跟著他們躲進了自己院子裡。 陸文勝從這些發出議論的老嫂子們麵前經過,看也沒看她們,半點兒也沒有感激她們的意思。 現在聲張正義的是她們。 當初,跟著落井下石的也是她們。 那句話很經典。 誰贏,她們幫誰。 這群墻頭草可從來不會明辨是非,站在正義的一方。 即使陸文勝這麼理也不理地從她們麵前走過,她們依然很熱情地跟他說話,絲毫沒有芥蒂。 要在過去,她們早當麵懟起人了。 那時候,她們總愛說,陸文勝假清高,自以為自己是文化人就高人一等,見人也不打招呼,裝的他。 人啊。 陸文勝搖了搖頭,越過她們,大步往前走去。 人們聽說了劉燕龍的事,紛紛從家裡往石灣小學趕去,有的想看熱鬧,有的想借機發泄,有的想要報仇。 一路上,他們簇擁著陸文勝,將他視為英雄。 石灣小學。 大門被人把守住了,不是老師和學生,不允許進去。 村民們被攔在了外麵。 很多人爬上院墻,騎在墻頭往裡麵看。 就見劉燕龍被五花大綁,綁在了旗桿上,嘴巴裡還被塞上了破布。 墻頭上的人朝他扔石子。 他怒氣沖沖地瞪他們,用力掙紮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引來一陣陣哄笑和謾罵。 學生們聽說他是殺人犯,都嚇得不敢靠近他。 隻敢站在遠處,遠遠地看和議論。 陸文勝走進校園,正在喝茶歇息的大蓋帽馬上站了起來,恭敬地迎接他。 “陸老師,這麼快好了啊?” “嗯,沒事了。” 陸文勝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向他問道:“江所長呢?” “哦,江所長回來的路上高血壓犯了,現在在衛生所裡掛吊瓶,等他打完吊水,我們就回所裡去。” 陸文勝頭扭向劉燕龍方向,請示道:“我有話能不能過去問問他……可能你不知道,楊世學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想為他弄清楚這個案子。” 他哽咽著,忍住眼淚。 “去吧,別弄死他就行。”大蓋帽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了理解。 質問的咆哮在校園裡回蕩起來,還夾雜著啪啪啪的掄巴掌聲。 “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為什麼!” 劉燕龍狂笑著,輕蔑地看著陸文勝,就是不肯回答,任陸文勝扇得他一臉血,也毫不屈服。 劉燕玲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墻頭上的人都在喊:“劉老師,是你大哥把你大姐一家殺了,這下他完蛋了,怕是要被打靶咯。” 劉家人也都跟著來到了學校,隻是他們無論走到哪裡,都被譏笑聲包圍,再也抬不起來頭了。 劉燕玲失心瘋一般地推開陸文勝。 她抓住劉燕龍的衣領,呸地,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吐沫,接著又踢又打。 “劉燕龍,你他媽的還是人麼?” “咱們兄弟姐妹,從小沒了爹娘,是大姐一個人把我們拉扯大,怕我們吃虧受氣,她硬是挺到三十出頭才談婚論嫁。” “掙的錢都給我們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供我們上學讀書,成家立業,她就差把心掏出來了……” 她說到動情處,已是泣不成聲。 長姐如母。 劉燕娟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為了弟弟妹妹,她像一隻老黃牛一樣,任勞任怨,卻又善良無比。 劉燕龍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在十來歲的時候,幾次打她,她都選擇了包容和原諒。 為了教育好他,不惜花錢將他送進了部隊,希望在那裡他能學會好好做人,改邪歸正,隻是沒想到,他依然死性難改。 當兵回來,好不容易娶了媳婦成了家,又把媳婦給打得上吊自殺了。 劉燕龍整天遊手好閑、好吃懶做,一沒有錢花,就去找她這個大姐。 為了這事,劉燕娟跟丈夫吵了好多次架。 她想要改變,想學會拒絕,便在那次弟弟又上門時罵了他。 誰知這一下就惹禍上身了。 大恩如仇。 習慣了索取的人,一旦得不到就會發瘋。 “誰讓她有錢也不肯借給我,還罵我是吸血鬼,罵我是窩囊廢。 呼,必須殺了她,必須殺了他們全家,他們沒有一個看得起我的,什麼東西,都給我死!”劉燕龍仰起臉,狂笑著向著劉燕玲咆哮。 他癲狂地看著妹妹,充滿了歇斯底裡的仇恨,好像妹妹就是大姐,正在辱罵他。 啪! 劉燕玲忍無可忍地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咬牙咒罵道:“去死吧,你這個沒心肝的畜生!去吃槍子吧,你個王八蛋!這一次,沒人再會救你了。”
第51章 誰贏他們幫誰(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