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鄉中學是一所稀爛到全縣倒數的中學。 　　正因為稀爛，反而很好掛名。 　　陸文勝打定了主意，等說服許海誠備考，就去找校長掛名。 　　“賣豬呢！” 　　“哎，文勝來了。”黃正英從豬圈裡出來，她知道這個女婿輕易不會來，一來準是有什麼事情。 　　豬圈裡，幾個老爺們手忙腳亂地捉豬。 　　那頭黑豬長得又肥又胖，一身黑毛烏黑發亮。 　　它嘟嘟著短凸的嘴巴，左奔右突，焦急慌亂地嚎叫著，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有啥事？” 　　黃正英拍打乾凈衣服，來到陸文勝麵前，耳朵一邊關注著豬圈裡的動靜，一邊認真、熱情地看向陸文勝。 　　“那個誠子呢？又跑出去瞎混去了？”陸文勝左右看了看，沒見著許海誠的身影。 　　黃正英撇了撇嘴巴。 　　“別提了。” 　　“昨天他讓那群賭牌的給打了，現在還躺床上下不來呢，也是活該！”說著，她用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哦是嗎？” 　　陸文勝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轉身要往屋裡走去。 　　“大娘，你這個豬沒煽過吧，像是老母豬吧？”收豬那人說道，這是他們慣用的一套壓價的方式，母豬的話，因為生過豬仔，肉質不好吃，價錢就會減半。 　　家裡本就缺錢用，還有不少賬要還。 　　就指著這頭豬賣個好價錢了。 　　現在卻被豬販子亂找理由壓價，黃正英急了。 　　“怎麼可能，你們不要欺負我一個老大媽，我這豬年初買的豬仔，幾個月大的時候就找人煽過了，不信你們可以自己看看嘛。” 　　她指著豬的肚皮位置說道。 　　黑豬已經被綁了起來，倒在院子裡的地上，胖胖的肚皮翻在外麵，可以看得很清晰。 　　陸文勝返回過來。 　　站在豬肚子旁邊叫囂道：“你們幾個說什麼，有本事再給我胡說八道一遍！” 　　這幾個外地來的豬販子也不是吃素的。 　　為首的膀子一挺就站了出來。 　　他把陸文勝一推搡，不乾不凈地罵道：“他媽的，你是哪根蔥，我說她這豬是母豬就是母豬，你少他媽管閑事。” 　　他之所以敢是這個態度，是因為他剛才察言觀色，見陸文勝跟老太太的關係很疏遠、客氣，便猜想他們應該隻是鄰居關係。 　　“你不講理是吧！” 　　陸文勝也不廢話，腰一擰，砰地一拳就打了出去，砸在對方鼻子上，刷地就冒出了血，“媽的，敢在勞資的地盤上欺負我丈母娘，找死是吧！” 　　幾個人刷地圍了過來。 　　他們有的拿起棍子，有的赤手空拳，都是一臉橫肉的人，很不好惹。 　　這時候，門口路過的幾個年輕人突然沖了進來。 　　“你麻痹的，你混哪的，敢在我們村撒野！”他們二話不說，就幫著陸文勝跟豬販子們打了起來。 　　豬販子落荒而逃。 　　黃正英一麵覺得有女婿給撐腰，揚眉吐氣，一麵又發愁，不知道再去哪裡找靠譜的豬販子。 　　那幾個年輕人打完，朝陸文勝邀功。 　　“勝哥，給支煙抽抽！” 　　“抽個JB，是不是你們幾個把我小舅子給打了？”陸文勝瞪著他們，對剛才的幫忙像是毫不領情似的。 　　他們垂下頭，算是默認了。 　　“行，那咱們也算是扯平了，都滾吧……”陸文勝驅趕他們，將他們攆了出去。 　　見黃正英坐在那裡發愁。 　　陸文勝猜到她的心事，便望著地上嚎叫的豬說道：“娘，我有個城裡同學，他想到鄉下來買豬，說鄉下的豬好吃，你看，不如你過兩天賣給他吧。” 　　黃正英馬上抬起頭來，感激地說道：“誒，好好好，隻要他願意來買，就是跟他算便宜些都行。” 　　她高興地解開豬身上的繩子，將豬趕進了豬圈。 　　“你這個豬精，今天真是走運，又能多活兩天咯。” 　　左邊臥室裡。 　　許海誠蒙著腦袋，他知道陸文勝進來了，蒙的更緊了，一點兒也不敢見他。 　　“行了，別裝了！” 　　陸文勝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許海誠露出了一張被打成豬頭的臉。 　　他看著姐夫嘲笑的樣子，忍不住很生氣，“就會笑話我，剛才也不替我報仇，揍他們一頓。” 　　“我乾嘛揍他們，他們打你是好事嘞。” 　　陸文勝說道，“誰叫你不務正業的。我告訴你，港片你看過沒，那些賭場裡的人輸了還會更慘，直接剁手剁腳。” 　　“啊……”許海誠嚇得手腳一涼，情不自禁地一縮。 　　“誠子我問你哈，你還想讀書嗎？” 　　“想啊，可你不是沒辦成嗎，學校我是回不去了，想又能怎樣。” 　　“你為什麼想回去讀書呢？” 　　“當然是想考學，想當城裡人了。”許海誠兩眼放光地說道。 　　想到學校的經歷，他低頭說道，“當農村人太慘了，到哪都被人看不起。其實他範鬆鬆有啥了不起的，不就生在了城裡嗎，論長相、論學習、論踢球，他哪一點能跟我比，就除了有倆臭錢。” 　　陸文勝幫助他分析起來。 　　“是啊，農村孩子隻有讀書這一條出路。” 　　“你看你要是放棄了，就隻能會村裡，跟他們那些人一樣，年輕時是小混混，老了是老混混，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 一輩子就在牌桌上浪費人生。” 　　“可我現在被開除了，讀書都沒有機會了。”許海誠突然有些後悔那天沖動跟範鬆鬆打架了，這代價要用自己的前途陪葬，實在太不劃算了。 　　“不，你還有一個機會。” 　　陸文勝見時機成熟，便將自己的打算給說了出來。 　　“你輔導我考中專！？” 　　許海誠不可思議地叫喊起來，又趕緊搖頭，“不行啊，我學習沒那麼好，我們班尖子生都不敢說能考上中專呢。” 　　陸文勝奚笑了一下。 　　“那是他們。” 　　“就你們學校那些老師的水平，今年能考出一個中專生來就算冒青煙了。”他不屑道，也就高中升學率還行，但像中專升學率，還一直是鴨蛋。 　　“五六年前我是沒趕上這個政策啊，我們那個時候，中專還沒這麼火熱，大家就都一心隻想考大學。” 　　“要是知道中專從中考就能考，兩三年就能讀完分配工作，能搖身一變吃上商品糧，成為城裡人，怎麼著我也要拚一把。” 　　“姐夫，你說我能行嗎？”許海誠憧憬起了美好的未來，卻對自己又沒有什麼信心，心裡發虛的很。 　　“你隻要老老實實按我說的做，我保證，你將會是我們平樂鄉有史以來第一個考上中專的人。”陸文勝拍著胸脯保證到。 　　“真的啊？” 　　許海誠啪地從床上蹦了起來，“那太好了，我許海誠下定決心，要考上中專，成為城裡人，往後就帶著娘和姐夫你們一家，咱們進城去住樓房！再也不在農村受窮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