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 　　許海蘭握著丈夫的手，為他打抱不平道：“爹真是個老糊塗，這回要不是你給他提前急救了一下，他一準得癱床上，就這還說他閨女好，真是不識好賴。” 　　“隨他。” 　　“六七十歲的人了，馬上也要變成糟老頭子了，咱們沒必要跟他計較。”陸文勝拍了拍了媳婦的肩膀，對她給予自己的安慰感到很滿足。 　　兩人來到街邊的早餐店，各點了一碗稀飯和兩根油條。 　　許海蘭吃著吃著，想起了老嫂子們跟她提過的事，有些蠢蠢欲動地跟丈夫說道：“文勝，張嫂子她們想要約我去南方打工呢，你說我去不去啊？” 　　“怎麼，你不想種地了？”陸文勝抬起頭來，耐心地看著她，這群女人對南方一無所知，去了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在農村種地又辛苦，又掙不到幾個錢，我聽她們說，到了南方，隨便去飯店洗個盤子，一個月都有好七八十塊呢。” 　　“那她們又是聽誰說的？” 　　陸文勝笑著問道，看著傻乎乎的媳婦，見她被問的說不出來話，便認真地向她解釋道，“你們這群老娘們啊，連縣城都沒出去過，就敢對外麵的世界抱有那麼大的幻想。你怎麼不想想，萬一那邊掙錢的說法都是假的，等你們去了才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了，又該怎麼辦？” 　　許海蘭一怔。 　　心思簡單、淳樸的她哪裡有這麼些心眼。 　　這樣的問題，她從來沒有思考過。 　　她那群玩得好的老嫂子們也是一樣，也就跟自家男人鬥鬥嘴還行，出了門，連東南西北都摸不著，進了城跟傻子沒啥區別。 　　“那……那就再回來唄。” 　　許海蘭看著丈夫憂慮的臉，思考了一會兒，喃喃地說道，心裡想，還能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天下這麼安全，壞人這麼少，有什麼好怕的。 　　“可不是這麼回事，到時候給你騙進黑工廠，窯子啥的，你想跑也跑不了了，一輩子就完了。”陸文勝嚴肅地說道。 　　“啊？” 　　許海蘭大吃一驚，想不到那邊還會有那種地方。 　　“你怎麼知道那邊會有那種騙人的、害人的地方？”她好奇地問道，丈夫又沒去過南方，為什麼會對那裡那麼了解呢。 　　“行了，我就是知道。” 　　陸文勝吃完早餐，擦乾凈手，寵溺地說道，“媳婦，咱們哪也不去。等我帶完畢業班，就帶你進城去，咱們就在小縣城裡安居樂業、享福。” 　　“一來你不像她們缺錢花，二來，咱家小凱啊、羅小兵啊、誠子啊，這幾個孩子還需要你在家裡照顧，也包括我，你走了，我們這些老爺們吃喝拉撒該咋辦呢是不。” 　　談到現實問題，許海蘭頓時清醒了。 　　“也是啊，這些事我都忘了考慮了，隻想跟著她們去掙大錢了，我感覺自己被她們說的都掉錢眼裡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自我批評道。 　　兩人從早餐店出來，往停著的拖拉機走去。 　　“其實之前我病好的時候，就想帶你和小凱進城了，就是不想你在農村種地吃苦受累。” 　　“那個時候呢，你擔心我掙不到錢，去了城裡沒法生活，我也舍不得這屆學生，想著帶完他們再走，所以我最後還是聽了你的，留了下來。” 　　“要不然啊，咱們現在早就生活在城裡了。”陸文勝攬著媳婦的肩膀說道，“就跟這些有模有樣的城裡人一樣一樣了，你也就不用再羨慕他們了。” 　　“文勝，” 　　許海蘭眼裡突然有了憧憬和期待，心裡隱隱懊悔，早知道就不攔著丈夫了，早進城早享福啊。 　　擱那種那破地。 　　有啥用。 　　“都怪我，是我沒啥見識，其實你這麼有本事，進城我們會過得更好。”她難為情地摸了摸自己臉，覺得既沒有剛剛走過去的那位女人的白，也沒有她的細膩，不禁感嘆風吹日曬的農村生活的可惡。 　　“就是嘛！” 　　“你早就該這麼想了，”陸文勝看著街邊的店鋪，揮斥方遒地說道，“媳婦，到時候咱們到了城裡，你也不怕沒事做。你廚藝好，做飯好吃，我到時候給你租家店麵，你就做做早餐……呀，不行，做早餐也很辛苦，這樣，就開家服裝店，到時候讓趙建奎他媽媽帶你，她現在在弄這個，據說也比較掙錢。” 　　許海蘭臉上樂開了花。 　　“賣衣服呀？行，我可以試試，別人能乾得好的，我一定也行。”她眼睛亮閃閃地望著丈夫，無比自信地說道。 　　拖拉機冒著黑煙駛出了醫院大門。 　　陸文勝坐在駕駛位上，手握著扶手，望著道路兩旁低矮的房屋、原始的生態，在心裡感嘆道，未來發展的空間還真是巨大啊。 　　修家電、賣衣服算啥。 　　不過是為了掙點兒錢活著而已。 　　在他心中，還有著一個巨大的夢想，那就是去重新實現自己的大學夢。 　　讀大學、讀研究生、讀博士，別的同學能在學業上達到的高度，這輩子他也想要一一實現。 　　自己上進學習，許海蘭也不能落下。 　　也得讓她再次撿起書本，往上讀一讀，至少也得讓她也拿一個大學文憑才行。 　　這樣想著，陸文勝的臉上就露出了鮮有的成就感。 　　眨眼間。 　　拖拉機進了村。 　　經過黃正英家門前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 兩人被叫住了。 　　“仨、文勝，你爹怎麼樣了，沒什麼事吧？”黃正英一大早就聽別人說了陸民旺發病連夜被送進城的事，嘴上是在關心，心裡卻盼著，那該死的糟老頭子，趕緊遭報應吧。 　　“娘，他沒什麼事，做了手術，擱那躺幾天就能回來了。”陸文勝說道，卻見屋裡許海蘭的大姐一家和小姐一家都來了。 　　這什麼情況。 　　“哦，那就好。”黃正英訕笑道。 　　見陸文勝往屋裡看，忙說道，“大姐兩口子過幾天要去南方打工了，他們今天買了些菜，說是過來聚聚，叫我去找你們也過來一起吃飯，也算是給他們送行了。” 　　“咋不早說呀！” 　　許海蘭忙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跑進了院子裡，跟大姐他們聊了起來。 　　“爸！”小凱從院子裡跑了出來，紮進了陸文勝懷裡。 　　昨天夜裡，他發現媽媽不見了，第二天便自己跑來了姥姥家，才知道媽媽去了城裡的醫院，去給爺爺看病去了。 　　他當時知道後對黃正英嘟囔道：“為什麼要給爺爺治病啊，之前我爸爸病的時候，爺爺奶奶都不管他。” 　　黃正英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陸文勝病的時候，她也沒去管。 　　這事說起來，多少都有點兒尷尬。 　　便隻得跟孩子打了哈哈過去。 　　陸文勝看著村裡升起的炊煙，點頭道：“是該給大姐他們送行，娘，我把拖拉機給小齊送去就過來。” 　　“好，快去快回啊。”黃正英招呼道，拉著小凱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