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巍，你最近怎麼老是魂不守舍的？這張卷子讓你做的，簡直亂七八糟！”陸文勝在辦公室裡訓斥道。 　　許巍低著頭站在他麵前，一個字也不敢說。 　　自從許海珍兩口子南下打工走後，這小子的情緒就不打對了，上課的時候老是在那裡發呆。 　　這樣的情況，陸文勝注意到很久了。 　　見他不肯說話，陸文勝主動開了腔，以一種很親切、關懷的語氣，“是不是想你爸爸媽媽了？心裡老是掛念他們？” 　　“嗯。” 　　許巍用力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你自己整天課也不聽了，題也不好好做了，就在那裡想他們、擔心他們，有用嗎？”陸文勝冷冷地說道。 　　男人就該堅強、冷靜。 　　不應該沉浸在這種無謂的情緒之中。 　　這樣的性格，對個人以後的成長也是不好的，極容易被外界影響、乾擾，還怎麼能乾大事、成就大事業。 　　“沒……沒用，可我控製不住。”許巍說著，委屈的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他趕忙用自己磨破的衣袖去擦。 　　“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哭的。你爸媽是去掙錢去了，不是去打仗，去坐牢，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應該感到高興。” 　　“這樣，到時候你就能有錢繼續念書了。” 　　陸文勝說著，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把眼淚給我收一收，娘們唧唧的，一點兒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 　　“真男人應該是那種天塌下來也能抗住的人。” 　　許巍擦乾了眼淚，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放心吧，昨天你爸打回來電話了，說已經進廠了，都安頓下來了，叫我們大家都放心，他讓我特意叮囑你，要用心學習，到時候一定要考上縣五中，給你們老許家光耀門楣。”陸文勝又將昨天電話裡的內容向許巍轉述了一遍。 　　“知道了陸老師！”許巍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懸著心終於放了下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好了，那我要罰你今天多做一張卷子，算是將功補過。” 　　陸文勝抽出一張新的卷子，遞到了他手裡。 　　許巍接過卷子，斯斯文文地離開了。 　　這孩子說起來，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媽，倒是跟陸文勝少年時代的性情很像——靦腆、敏感、多愁善感，還帶著幾分脆弱的憂鬱。 　　老李走了過來。 　　他拿著一個信封突然拍到了賴校長的辦公桌上。 　　“賴校長，我想要辭職。” 　　“啊？” 　　賴校長抬起頭來，十分驚訝，“我沒聽錯吧？你這還有三五年就退休了，現在咋想要辭職了，退休工資不要了嗎？” 　　陸文勝也對他的舉動感到很不可思議。 　　老李一向是個保守傳統的人。 　　他怎麼會想離開學校呢。 　　再說了，他這個尷尬的年紀，離開了學校，又能去哪裡高就呢。 　　“我要去沿海當老師去。” 　　“我家親戚寫信來，說那邊非常缺老師，我要是過去的話，一個月工資能拿到兩三百塊，比守在農村強多了。” 　　老李大聲宣揚道。 　　不說還好，一說，辦公室的老師們都沸騰了。 　　“真的嗎，這麼高的工資喲？” 　　“那邊的學校好進嗎，要不要教師資格證，要不要考試啊，說的我也想去了……” 　　“是啊，農村這麼低的工資呆著有啥意思，誰有本事不上大城市掙大錢去。”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著，人心漸漸渙散。 　　“胡鬧！” 　　賴校長猛地一拍桌子。 　　他拿起老李的辭職信，哢地一撕，“我告訴你們，你們都老老實實給我呆這裡教書，誰也別想跑。” 　　“想辭職？沒門！” 　　“學別人去南方打工掙大錢，哼，那恐怕是癡人說夢呢。”他嘲諷道，“外麵哪有家裡舒服，背井離鄉妻離子散的，就真的好麼？” 　　這多少有點兒過分了。 　　陸文勝起身，為老李打抱不平道：“校長，既然老李想去，不妨讓他去試試，別人總有追求自己人生的自由吧？” 　　再說到了六月份畢業季，鄉裡自然會分配一些師範生下來，學校壓根也不愁沒老師用。 　　賴校長不搭理陸文勝。 　　他看向老李，懇切地說道：“老李，我這也是為你好。” 　　“你看你都這把年紀了，孫子都有了，還出去奔波，多不劃算啊。在我們學校，雖然說工資少點是少點，可也沒那麼累啊，讓你頤養天年還不好嗎。” 　　老李並不領情，不服地反駁道：“可是我就是想趁著還有些精力折騰，想要出去看看，去見見世麵，我可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小地方，啥也不懂。” 　　陸文勝很不爽地走到賴校長麵前，跟他理論道：“你怎麼越來越霸道了，老師辭職你還不讓啊，什麼道理嘛？” 　　賴校長有些怕陸文勝。 　　忙爭辯道：“你胡說些什麼呢，什麼叫我霸道，我跟老李說的可都是掏心窩子的話。要是你的話，又年輕又有技術，去了準吃香，可他們那些老教師，啥都不懂，去了人家學校能不要他們還不一定呢。” 　　“最近我接到了我大伯寫給我的信，找書苑 wwｗ．zhaoshuｙuaｎ.ｃom說我們這裡的教育太落後了，根本跟不上時代，他受了縣裡的委托，打算今年來投資興建一所現代化的中小學。” 　　嗬。 　　搞半天，你是想把老師們都留著，到時候好安插進你大伯的學校去吧。 　　陸文勝看穿了他的用意，當即抨擊道：“你大伯建學校，缺老師是吧，你是怕可用的老師都跑光了是吧？” 　　“哎，你很煩哎陸老師，你最好對我客氣點兒，我大伯現在可是縣領導們的座上賓，你得罪不起！”賴校長從煙盒裡倒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 　　賴忠良來投資辦校這件事他本來想要低調保密的，可現在為了自己的麵子，不得不說出來了。 　　陸文勝笑了幾聲。 　　“來投資就投資唄，是件好事情嘛。” 　　你來投資還不是為了自己掙錢，又不是白白撒錢做善事，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大伯說了，不止要建一所學校，他還想弄一塊地，建一個農產品加工廠，到時候對外出口，掙外匯。”賴校長喜滋滋地說道。 　　這樣一來，他甚至對升職沒什麼興趣了。 　　他更想到這個廠子裡去，弄個廠長什麼的當當。 　　“哦，賴大哥有那麼大實力麼？”陸文勝質疑道，之前聽他說起自己工廠，也是一副捉緊見拙的樣子，令陸文勝嚴重懷疑他的經營狀況。 　　“你廢什麼話啊，我大伯有的是錢好吧？再說了，縣裡答應給他弄貸款，全方位支持他投資建廠辦校，你小子沒乾過事業，說這些你也不懂……” 　　嗬。 　　就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