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檀姑娘(1 / 1)

春簪樓中,淡雅的焚香幽幽燃燒,嬉笑聲不絕於耳。   一樓是類似酒館的大廳,人們推杯換盞,彼此不知交談著什麼。   二樓的獨立客房中。梳妝桌前,一個戴著紅色半透明麵紗的女人端坐在銅鏡之前。   她叫青檀,是這春簪樓的頭牌。   憑著沉魚落雁的相貌和一首琴藝,外麵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願意為她豪擲千金。   這春簪樓的姑娘大多隻賣藝不賣身,但凡是能在這裡的姑娘,各個都是極通琴棋書畫的。   當然如果姑娘願意,或者是客人實在給的多,這春簪樓的老鴇也不會攔著就是了。   能在這背景通天春簪樓中成為頭牌,青檀自然是風光無限,深受其餘姑娘們羨慕。   再有幾炷香的時間就該她出去奏樂起舞了。   可此時,青檀卻無心摘下麵紗疏容,隻是默默的看著窗外,怔怔出神。   這入眼的隻有一片茫茫大雪,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麼。   反正大多時候她是不用摘下麵紗的,梳妝與否又不影響什麼。   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青檀回過神來,撩起麵紗看向鏡子。   一張美的驚心動魄的臉,在銅鏡中顯現。   下一秒,房門忽然被打開。   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姑娘跑了進來,臉色慘白的看著女人。   似乎是跑的太急了,小姑娘的碎裙擺上都踩出了幾個腳印。   “這般慌亂,怎麼了?”   青檀輕聲開口,看向鏡子中映出的姑娘,上下打量一眼。   聲音如同娟娟溪流,讓人下意識就會心安許多。   “我正在梳妝呢,讓外麵的公子們別著急。”如從般白嫩的手指輕輕拂過眉角,柔聲說道。   溫柔的聲音傳來,小姑娘鬆了一口氣,可緊接著臉色卻變得更加慌張。   “小姐...趙員外來了...還帶了五萬兩的銀票...”   小姑娘聲音帶著哭腔。   女人臉色一滯,眼中霧色一閃而過,強扯起唇角,笑道:“好啊,那看來...我以後要成為豪門的闊太太了呢。”   是啊,哪個女子會不願意嫁入豪門呢...   她的聲音絲毫聽不出半點不情願,隻是眼底那抹水花怎麼都壓不下去。   小姑娘急了:“可是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去了趙家的姐姐們哪個不是...”   話音未落,忽然,一個略顯成熟的女性聲音從門口響起。   “哎呦,小綠你是不是又欠打了?什麼謊話都敢亂編!”   聲音慵懶,似是憤怒,可聽到耳中的卻隻是冰冷。   名叫小綠的小姑娘渾身一僵,顫顫巍巍的回過頭,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小腦袋如同搗蒜一樣不停的磕著地麵,聲音顫抖不已:“鴇鴇...我是亂說的。”   老鴇瞇著的眼睛斜了她一眼,小綠愣神剎那,緊接著小臉一片死灰:“我...我該打...”   話音落下,她揚起兩隻小胳膊就沖著自己的臉蛋甩了起來,一邊磕頭,一邊扇著自己。   啪啪的聲音不斷響起。   聽的直叫人一陣心悸。   老鴇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如同不知道這裡還跪著一個人一樣,踩著小綠的後背就邁進了屋子。   小綠一聲不吭,費力的撐著踩在自己背上的人。   青檀並未回頭,但顫抖的肩膀卻暴露了她的恐懼。   “鴇,鴇鴇...你來了。”她極力控製聲音,隻是那正梳著妝的手指怎麼都止不住顫抖。   她害怕這老鴇。   也可以說這春簪樓沒人不怕。   畢竟都是從那堪比地獄的訓練中幸存下來的,都見識過老鴇的手段。   老鴇臉上再次掛滿了和善的微笑:“檀兒啊,趙員外可是縣令大人的親信,你嫁去趙家,以後可就有福嘍。”   聲音平淡如水,可那“縣令”二字卻咬的極重。   青檀紅唇抖了兩下。   去到那裡的姑娘,沒有一個活了下來,全都被活生生的給折磨死了。   青檀盯著鏡子,瞳孔顫抖,嘴唇翁動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變了模樣。   “是,是啊...勞煩鴇鴇費心了,檀兒定不負鴇鴇栽培。”   話音落下,如同被抽空了力氣一樣,眼皮垂下了兩分。   耳墜搖晃。   原來...我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   倚在桌邊,為唇邊點上紅墜,那明亮的雙眸依然如星辰璀璨,隻是失了些光芒。   “嗯...”老鴇滿意的點了點頭,狹長的丹鳳眼看向銅鏡,帶了一些審視的意味。   青檀趕緊掛上幸福的笑容。   房間內,扇耳光的聲音十分有節奏,時不時還傳來鮮血滴落的聲音,和外麵的奏樂聲一起勾成了一道驚悚的樂曲。   老鴇如若未聞,聲音依舊慈祥:“今天趙員外來贖你,是個大日子。”她話音一止,睜開了瞇著的眼睛,笑容不變。   半晌後,繼續說道:“確實該仔細些梳妝。”聲音冷了些許。   言下之意,卻是嫌棄青檀動作太慢了些。   青檀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笑臉有些發僵:“檀兒明白,檀兒明白...”   聲音終於控製不住,開始顫抖了起來。   “嗯,那就好,檀兒你先梳妝吧,我在外麵等著你。”老鴇又笑的瞇起了眼睛,轉身再次踩著小綠的背,離開了房間。   噗通——   房門緊緊關上,小綠也無力的癱軟在了地上。   “我這裡有些藥,你拿去塗上,很好用的。”望著小綠的背影,青檀嘆了一口氣。   幽幽說道:“今天是我害了你...”   在她剛被賣入這裡時,也常常受到這般虐待。   與她那時受到的相比,這已經算是老鴇仁慈了。   否則,區區一個跑堂的丫鬟,即便是死了也不會有誰來為她申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綠依然趴在地上,沒有反應,隻是雙目無神的盯著冰涼的地板。   青檀眼底水霧再次泛起,扭過頭去不願再看。   她是春簪樓的頭牌,是外人眼中純潔無上的工藝品。   可她又能管什麼呢?   趙家如果隻能攀上縣令,以她的人脈或許還真就不懼他趙家。   可如果隻是區區一個縣令...趙家又如何能在這戰亂的諸國之中屹立數十年不倒?   望向窗外。   窗外依然漫天飄雪,入眼隻有無邊無際的銀白色。   隻有那一處深巷中,有那麼一塊突兀的紅。   那是一個婚轎。   三個月前...本是屬於她的婚轎。   “杜乞兒...”   那天,青檀自知命運,把已經摔爛的婚轎送給了一個乞丐。   聽說後來,那個乞丐懂得吟詩做句,傳出了些名聲。   想必...他熬不過這個冬天吧...   或許早在大雪降臨的第一天,他就凍死在了轎子裡。   青檀眼中閃過一抹苦澀,別過頭來不再去看。   頭上掛飾叮當作響,紛紛亂亂。   “檀兒。”門外再次傳來老鴇的聲音,隻是帶上了些不耐煩。   青檀瞥向鏡中,兩根手指捏起胭脂紙,放在唇前輕輕一抿。   這鏡中之人何其美麗。   可僅僅是一瞬間,這張臉就再次被麵紗給遮住。   老鴇說過。   她是商品。   那些沒專門付錢的客人,是沒資格見她容貌的。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