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祗用刀割下校服的衣角,半跪在秋亞麵前,輕輕纏繞在她手臂上的傷口處。 秋亞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哎呀,沒事,都是小傷。” “不會輸的。” 秋亞有些沒反應過來:“啊?” “不會輸的。”白祗伸出手示意道,“走吧,繼續完成我們的任務。” 秋亞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隨即笑著牽住了他的手。 “這才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小白嘛!” 白祗朝她笑了笑,偏頭看向鴉雀無聲的眾人。 “留還是走,自己選。” 說完,他牽著秋亞頭也不回地朝教室內走去。 其中一人遲疑道:“我們還走嗎?” “還走什麼啊?”另一個男生顫聲道,“你沒看到那些怪物有多可怕?不是他的話,我們已經死了!” “那小子殺怪很強啊,跟他一起的話......” “萬一他又發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們現在有的選嗎?” “......我看他好像沒瘋。” 此話一出,眾人猶豫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看到學生們盡數折返了回來,秋亞這才鬆了口氣。 “你在擔心。” 秋亞循聲轉頭,正好對上白祗平靜的目光。 “那肯定啊,到處都是怪物,萬一......” 白祗平淡道:“你擔心的不是這個。” “就是這個啊!”秋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畢竟那群慫蛋一點用都沒有,要是放著不管,說不定他們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白祗垂眸看向她手臂上的傷,平靜的目光裡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疑惑之色。 “為什麼要那麼拚命的救他們?” 秋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們之所以戰鬥,之所以救人,不是為了改變世界,改變那些人對我們的看法,而是為了不讓世界,不讓那些人改變我們。” 說著,她將視線移向角落裡的眾人。 “這是隊長告訴我的。” 白祗愣了下:“隊長?” 秋亞點頭,緩緩說了起來。 她跟隨黎思南第一次出任務時,去了城郊的一座村落裡。 那是個位於深山之中窮鄉僻壤的村子,由於消息閉塞,那裡的人們對外界所知甚少,也沒有什麼文化,思想極其古板迂腐。 他們認為出現在村落裡的怪物是神明降下的天罰,是自身罪孽帶來的後果,於是便將那些怪物奉為神明去供養,日復一日的向他們所謂的“神明”獻祭,以求平安。 黎思南帶著她和顧冷辰趕到時,恰好碰上了他們的獻祭儀式。 鼓樂齊鳴,鑼鼓喧天,人們身著各式各樣的服裝,臉上帶著詭異的笑臉麵具,沿著長長的山路,浩浩蕩蕩的朝深山中的一處洞穴走去。 隊伍中間的推車上,端坐著一個穿著白色狩衣的男孩。 男孩約摸7歲大,額間點綴著一抹猩紅的花鈿,雙眼上覆著一條白色的係帶,係帶的尾端沿著他的鬢發兩側鬆鬆垂落繾綣在肩上。 那時的她覺得新奇極了,轉頭看向黎思南好奇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黎思南沒有回答她,隻是神色悲戚地注視著推車上的男孩。 起初她並不明白那群人在做什麼,直到她看到那群人將男孩捆綁在洞穴門口,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額頭緊貼地麵,一遍遍祈禱著。 “以此血肉之軀,獻於天神,祈神賜福,共享安寧。” “願以此祭,逝者安息,願世間安寧,生者無憂。” “以赤誠之心換生者無畏。” “......” 這些祈禱就像一道道驚雷,將她所有的理智炸的粉碎。 她怔怔地看著這一幕,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 “活人獻祭。”顧冷辰輕聲接過了她的話。 聽到這話,她腦中一片嗡然,踉蹌著朝後跌去,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她。 她愕然又震驚地看著身後的黎思南,半晌說不出話來。 黎思南垂眸安撫著她:“別擔心,我們會救他的。”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黎思南臉上流露出那麼悲傷而又無力的神情,就好似被捆綁在洞穴門口的無助之人是他。 黎思南讓她等村民離開後帶著男孩下山,而他和顧冷辰則負責抹殺洞穴中的怪物。 她等了很久,直到日落時分,她才緩緩走到男孩麵前。 男孩很輕地問了句:“開始了嗎?” 她沒有出聲,安靜地替男孩解開了身上的繩索,一言不發地牽著他朝著山腳走去。 “我不走。”男孩停住了腳步,“我不能走。” 她疑惑轉頭,隻見男孩不知何時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係帶,平靜地跟她對視著。 男孩的睫毛很長,漆黑的雙瞳裡閃著細碎的光,臉上流露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淡漠。 她不解道:“為什麼?” “我不能走。”男孩隻是平淡的又重復了一遍。 她問:“你知不知道你不走會發生什麼?” “知道,所以我不能走。”男孩認真地看著她,“神選中了我。” 她看了男孩半晌,譏笑道:“神?那種怪物?” “你......” 她嗤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那群人是這樣告訴你的?喂,我說你也不小了,怎麼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笑著笑著,她就笑不出來了,她看到男孩慢慢抬起了手,一縷微弱的火光從他的掌心憑空燃起。 “媽媽說,這是神賜我的力量,神選中了我。” 她麵無表情地揭穿道:“她騙你。” “我知道,但我已經回不去了。”男孩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村落,神色黯然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害怕。” 她沉默地看了男孩好一會兒,問道:“和你一樣大的孩子還有多少個?” “沒有了,我是最後一個。”男孩眼裡滿是悲傷,“媽媽說,隻要這次儀式過後,一切都會結束的。” 她急切道:“她在騙你啊!那些怪物根本就不是因為......” 說著,她抓著男孩的手就朝著山腳走:“總之怪物很快就會被殺死,你先跟我走。” “我不能走。”男孩鬆開了她的手,“如果我走了......” 就在這時,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男孩。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男孩垂眸輕聲喚了句:“媽媽。” 女人眼裡凝滿了淚水,克製又用力地用額頭抵著男孩的肩膀,避免眼淚沾濕他身上的狩衣。 “一切都會結束的,沒關係的,都會結束的,聽話,回去......” 她愕然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回去?” 女人隻是魔怔般攬著男孩,喃喃道:“你是最完美的祭品,隻要你回去,一切都會結束的,一切都會結束......” 男孩很輕地嘆了口氣,轉眸看向她,漆黑的雙眸裡滿是淡然。 “謝謝你幫我,但我不能走,我不想連做祭品的資格都被剝奪。” 她怔怔地看著男孩:“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男孩沒有回答她,抬手擦拭著女人臉上的淚水,輕聲開口,像是做著一個無比鄭重的承諾。 “我會回去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