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桌上的大哥大響起,擾醒了阿潯與疚仔的清夢。疚仔忙起身去拿大哥大,可他並不知道怎麼接聽,隻能遞給阿潯。阿潯按了接聽鍵,示意疚仔放在耳朵邊。疚仔全程一句話也沒有說過,掛斷電話便匆匆出門。 阿潯沒有問詢,隻是在疚仔出門前叮囑他小心點。疚仔走後,她摸了摸床單上疚仔的餘溫。掙紮著起身,去陽臺點了根煙。她見到疚仔上了一輛車離開,自己抽完了煙也粗略收拾了一下出門。 兜兜轉轉,阿潯最後去了福音會。工作日白天,福音會裡一個人都沒有,阿潯虔誠的在真主像前懺悔。一個年輕的神父拿著聖經出來,見阿潯自己在閉眼禱告,於是上前搭話:“小姐,我經常看你一個人來,不管你有什麼罪責,隻要你真誠的向主訴說,主都會寬恕你的。” 阿潯冷笑了一聲:“嗬,哪怕殺人放火,隻要能悔過也能上天堂是麼?” 神父煞有其事的說:“你心中有什麼愧疚,不妨跟我說說,讓我以真主之名導你放下。” 阿潯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望著真主娓娓道來:“我利用了很多人,這些人都救過我,都幫過我。但我卻想要害他們,想要讓他們為我解決麻煩。我很感激他們,真的很感激,可我想活下去。” 年輕牧師溫柔的笑著“沒關係的小姐,每個人都會犯錯。你現在能說出來,就代表你有悔過的心。隻要你能勇敢的麵對自己的罪責,並且心懷善念,多做善事,你所做過的惡都會得到救贖的。小姐你有一顆感恩的心,又何必做惡呢?” 阿潯笑著搖搖頭,起身離開:“隻有你們這些衣食無憂的人才會說冠冕堂皇的話,等你真的自己麵對生死的時候再說何必吧。” 阿潯下了樓,走出門口,一眼看到對過不遠處的殯儀館裡人潮湧動,她下意識的掃視了一圈,卻看到火勇和他的手下也在其中。阿潯連忙慌亂的低下頭,加快腳下的步伐離開。 火勇並沒注意到阿潯,可停在樓門口的車裡,呂恒卻看到了她,詫異的皺起眉,隨即被副駕駛的責罵聲把思緒又拽了回來。 “你腦袋秀逗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最要提防的不是那些矮騾子,也不是那些嫌疑人,是媒體跟民眾!你要是被矮騾子打了兩槍,就成了英雄了!但是如果被媒體跟民眾盯上,你破過多少大案都沒用了!你看看報紙上怎麼寫我們的?又有人去港督府遊行示威!你倒是爽了!黑鍋誰來背啊?還不是我?真不知道我當初怎麼想的,要調你過來升你得職!”陳警司一把將報紙甩在擋風玻璃上,不悅的責備道。 呂恒嬉皮笑臉的應付說“行了大哥,我知道了!你要我怎麼辦啊?我在人家地盤上貼在人家麵前誒!服軟會丟警察的人啊!會被人笑死的!到時候你不也一樣是要挨罵?不管我說什麼,那些媒體該怎麼寫不還是一樣怎麼寫?” “哦!話最多就是你!那麼多理由!怎麼?我就活該背黑鍋挨罵?你啊,趕快把茶餐廳的謀殺案搞定!我不管是嘍囉是白羊還是那些老大,總之,要盡快交個人出來!即便交不出人,也拿出點線索平息一下輿論!” “大哥,昨晚我們一夜沒睡,兄弟們通宵幾乎掃遍了周圍所有住戶,才找到那個血液樣本的主人,還是一個靠吊水活著的肺癆鬼。床都起不來,我怎麼抓他啊?我連怎麼會有他的血液樣本在死者身上都沒弄清楚,周圍幾條街都沒有個監控錄像,去哪抓人啊?還有那個鬼馬財,精過馬騮啊!我們跟O記三隊兄弟把他夜總會圍起來盯著他都跟丟了!才案發一天,總要給我們點時間嘛!” “我是上級你是上級啊?啊!我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我!我不管,反正你不盡快有個進展大家就都放假回家!我拜托你幫幫忙!我啊,再有半年就可以退休了!不要害我了!” 車裡對講機響起:呂sir,和記得幾個老家夥過來了,沒有看到有小弟跟著,要不要去乾涉一下? 呂恒拿起對講機回復:不用,人家死了老爸,今天剛領了屍體,好歹也讓人家出殯嘛。今天是前言,明天才是正文,由著那幾個老東西去談判好了。他們如果談的妥啊,你們明天就不用加班咯! 陳警司嚴肅的說“我警告你哦,明天不要出任何差池!再有什麼負麵新聞,你就自己去跟高層解釋!” 呂恒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臉上突然堆起壞笑問:“額…老大,你當差這麼久,碰沒碰到過這麼大陣仗的事啊,要兩邊的叔父輩親自出來談判誒,你當時怎麼搞定的啊?” “切,我當然碰到過,這算什麼啊?二十年前在九龍城寨…啊!你這臭小子,陰陽怪氣的想糗我是吧?” 呂恒立即嬉皮笑臉的說:“沒有,我哪敢呀!但是…你自己也說上次碰到是二十年前了嘛!他們兩家搞出這麼多事來,就算洪安肯算了,火勇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殺父之仇誒!” 陳警司撇撇嘴,無奈的說“好!好!好!你把事態控製到影響最低,其他的事我處理,這樣總行了吧?不知道上輩子欠你什麼!” 而情況正如呂恒所料,兩邊的叔父輩們談的並不融洽,雖說沒到動手的程度,最後也是不歡而散。對講機裡問:呂sir,好像是談崩了,要不要把兩邊的老家夥都帶回去啊? 呂恒說:“不用了,這個時候把這些老東西關起來,下麵就徹底翻天了,由著他們吧。留兩隊人跟我在這看著,剩下的人去增員O記的兄弟們,盯好和記跟洪安的人,有什麼情況隨時報告。” 各路江湖人開始往來慰問,殯儀館附近逐漸車流湧動,不過到場的大多數是各個社團的中層或者底層。這讓呂恒安心不少,這些小弟不過是大佬們派來探風的,這種撈不到好處的爭鬥,所謂的江湖人們不過也都是隔岸觀火。但為了避免再招來那麼多媒體,呂恒還是早早就聯係了交通警來進行疏散,順便給這些江湖人施壓。 隻是呂恒不知道,馬路上車來車往,匆匆與他擦肩而過的車裡,除了那些事不關己的矮騾子,還有天九跟疚仔。 天九將疚仔送回阿潯住處,便去了夜總會與鬼馬財斬華匯合。鬼馬財問:“怎麼樣阿九?有沒有條子跟著你?” “沒有財哥,轉了幾圈才去做事的。但是這附近有很多條子守著。”天九答到。 鬼馬財點點頭:“嗯,O記跟重案組的人手應該是不夠的。但是不要再見麵了,剩下的事電話解決。” 斬華在旁邊一頭霧水,可他知道自己並不該張嘴問,也隻能閉口不語。 鬼馬財起身穿好西服上衣:“走吧,阿華阿九,你們兩個跟著我去就行,叫兄弟們按時去做事。” 天九開車,三人去了深水埗勝和茶樓。一個小小的茶樓前停滿了車,除了和記各地區話事人們的車,還有警察的車。O記杜sir毫不避諱,胸口帶著證件明晃晃的站在車旁抽煙,目送各個地區的負責人進去開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鬼馬財與他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踏步進了茶樓。被小弟引進內室,和記所有負責人都已經到齊了。見鬼馬財進來,眾人象征性的互相招呼,隻有大全話裡帶刺:“財哥好忙啊,自己地方都最後一個過來,怎麼?又被條子找麻煩了?” 剛剛從廁所回來的肥黎坐在主座上看了看表,打起圓場:“還沒到時間呢,既然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我們三個老鬼,上午去跟洪安談過。他們的意思是要我們從灣仔撤出來,再讓他們在油尖旺插麵旗。我們老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一輩的天下。阿全,你是坐館,這事你怎麼看?” 大全很恭敬,張口說:“大哥,灣仔是我出人出力打下來的。打贏了您說是社團的事,我把灣仔的地盤分給大家,有錢大家一起賺。但是現在火勇的老爸在深水埗死了,還是阿財的租客。洪安不光要我們把灣仔的旗都拔了,還要在我的地盤上插旗,這怎麼都說不過去吧?我當然也希望能把事情壓下來,可這要看阿財怎麼說咯?” 鬼馬財冷笑了一聲:“哼,深水埗每天都有人死,難道每件事都要我來負責?那要警察做什麼?當初我們和記最沒油水的地方就是深水埗,我大哥死的早,留給我這麼一塊地方,我沒話說。你打下灣仔,我是唯一沒有去插一腳的人。如果火勇想要在深水埗插旗來平息事端,我林殊財沒有問題。不過洪安張口要的是油尖旺,到底是沖著我阿財,還是沖著我們和記,再或者說,是沖著你和記龍頭全哥還不夠明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