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之下,一直關在拘留室的鬼馬財這時反倒迎著全警署不管黑白兩道,所有人的目光囂張的辦理保釋。杜sir一邊向呂恒使了一個眼色,一邊上前接手,向鬼馬財確認個人物品。有意拖延他:“財哥終於肯出去了哈?你不在兩天,深水埗就已經天下大亂了!再過兩天,搞不好你們和記跟洪安就來沖警署了!嘶!財哥你不會是黃大仙吧?算到你們和記要渡劫,所以才躲起來的…” 呂恒點點頭,把手頭的事交給部下,自己去更衣室換了身非常不起眼的衣服,帶好鴨舌帽和口罩等在警署門口自己車裡。 十分鐘後,鬼馬財和律師走出大門上了車。呂恒保持距離,一路跟隨。鬼馬財先是去了一家音像店,從音像店出來,又去了富豪酒樓。與律師攀談了一陣,鬼馬財洗漱了一番,脫掉西裝,換了一身便裝,戴著鴨舌帽口罩獨自一人混在食客中步行離開。穿過幾條街口,上了地鐵,一路坐到荃灣碼頭。 輪渡不遠處,呂恒的車先他一步已等在那。鬼馬財全然不驚訝,反倒自然的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 呂恒遞給他一隻萬寶路,張口道:“不要在我車裡抽高希霸,味道太重了,被人聞到會去廉政公署舉報我的,哈哈。” 鬼馬財摘掉口罩,笑著拿過煙,探頭接呂恒的火,吸了一口調侃道:“怎麼樣重案組老大?升了官很神氣啊?一個禮拜上了兩次新聞!很罩得住嘛!” 呂恒嫌棄的白了他一眼,說:“哇!你還真好意思說啊!你以為我這兩次都是因為誰上了新聞啊?還不是財哥你?當初老媽為了能讓你也來拜拜,寧願叫我把骨灰撒在這片海裡!現在倒好!都不知道你還有沒有機會出來拜拜她!你搞什麼啊?一邊說要洗白一邊弄這麼大的事出來?” 鬼馬財沒有再直視呂恒的眼睛,而是避開了他的目光看向眼前那片海,幽幽的說:“我的事不想你插手那麼多,當年老媽願意嫁給叔叔是希望你這輩子能清白,不用再和社團有瓜葛。哈,沒想到你個臭小子不光跟社團沒半分錢的關係,還做了警察,我拉你下水會被老媽罵的。” “啊,你倒是會說啊!我不插手你現在能不能坐在這跟我抽煙還不知道呢!我在灣仔的時候幫你盯著大全跟火勇,替你把那個陪酒妹弄來深水埗又不見你來這套!”嘴上埋怨,呂恒還是嬉鬧著推搡了鬼馬財幾下。 鬼馬財也笑著還以顏色,弄得煙灰四散:“誒誒!臭小子!哈哈!好好好!知道你了不起了!但是這次不一樣…” “切,有什麼不一樣?難道我要看著你出事什麼也不管?好,你不想告訴我也沒關係!那起碼像以前一樣告訴我應該怎麼幫你吧?”呂恒依舊堅持。 可鬼馬財搖了搖頭,表情凝重下來:“世事難料,半點不由人。你幫不了我,我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呂恒嘆了一口氣,思索一陣又問:“我可以不過問,但是我想知道一件事,陳警司很不對勁,他跟和記是什麼關係?” 鬼馬財一愣,反問他:“陳飛虎?你聽說什麼了?” 呂恒答:“賴蝦的事。” 鬼馬財會心一笑:“哼,臭小子,你不止想知道陳飛虎的事,還想知道老爸的事。因為老媽跟我除了告訴你老爸死了什麼都不肯跟你說,所以你覺得陳飛虎和蝦叔的事有關係,也可能和老爸有關係。從你小的時候就因為這件事和叔叔鬧,怎麼?現在三十幾歲了還要跟我鬧?” 呂恒陷入沉思,良久才張口說“我本來已經要放棄了,可是叔叔到死都沒張過口,也不要我把骨灰跟老媽一起葬在這海裡。他窩囊了一輩子,娶了別人的老婆,養著別人的孩子,除了每天晚上喝悶酒一句怨言都沒有。結果到最後,卻突然變得那麼強硬,我很想知道為什麼?” 鬼馬財望著他許久,抽完最後一口煙終於張口說:“我們老爸,是一名警察不假,不過是一名不合群的警察。你那麼喜歡讀歷史,應該知道九龍城寨不止搞過一次肅清,從清政府到港英政府,幾乎每一個高官上任都要搞一次肅清。不要說九龍城寨隻是個三合會盤踞下的貧民窟,就算全香港的惡徒都聚集在那,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全副武裝的警隊真的一次也打不進去麼?無非大家演一出戲,好坐下來談談籌碼和利益。直到六七年風向變了,反貪的風刮得鋪天蓋地,警方內部的態度開始搖擺,打算在九龍城寨安插一批臥底,靜觀其變,這些臥底就是各區不願同流合汙又讓人看不起的警員。九龍城寨有去無回,他們喜歡做英雄,那就抹掉他們所有信息,換個身份讓他們去做英雄。老媽想叫老爸辭職不做,老爸不肯,用偷渡大圈仔的身份一頭紮進城寨。老媽一個女人走投無路,養不活我們兩個,選擇把我留在福利院,帶著還小的你嫁給叔叔。可惜的是,兩年過去,所謂的反貪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出現。一切如初,就沒人希望規則被打破,這些不合群的臥底,順理成章的成了利益棋盤裡的棄子。回不了警隊,想活命就隻能忘掉自己警察的身份,繼續在城寨當古惑仔。老爸想象中的新時代沒來,想偷偷把我們接到城寨裡一家團聚,結果這次老媽不肯,她不希望我們兩個跟他一樣,一輩子都貼著社團的標簽。七一年底,城寨裡社團火並,老爸為了義氣救了蝦叔,可是自己重傷,沒救回來,臨死前他囑托蝦叔照顧我們母子三個。七二年在油麻地探長的調停下城寨內鬥結束,平息了沒幾個月,七三年,老爸盼了那麼久的反腐終於被搬上臺麵了,跟老爸想的一樣,舊時代的探長們抓的抓逃的逃,警方正式攻打九龍城寨,新時代真的來了,隻是老爸沒等到。因為有舊時代的餘黨們通風報信,城寨打的很難,七四年廉政公署成立,開始了清算。餘黨們自身難保,誰還會再管城寨?沒有內鬼,警方故技重施,向城寨投放臥底。不一樣的是,廉政公署清算,警隊裡沒有幾個人屁股乾凈,這回輪到警察暴動了。為了徹底打掉城寨,臥底全部由沒多少油水的警校教官抽調,借著原本的利益規則向城寨出賣假信息。有意思的是,警察為了保命的大暴動反倒讓城寨外的治安也變差了,輿論之下,廉政公署隻能默認放過數量眾多的低級警員,著重追查六九年以前的大案。隨之而來的,就是有窮教官借著這個縫隙,看著輕而易舉就能弄到手的大把鈔票動了貪心,其中之一就是陳飛虎。向城寨老大們賣假消息的贓款要如數上交,但在不影響大局的前提下,賣真消息給小角色保命的錢就可以揣進自己口袋。肥黎和蝦叔作為陳飛虎的引薦人,花光積蓄換了在大圍剿裡脫身的機會。一個人就算費盡心機去籌劃,也總有盤算不到的意外,這就叫命。陳飛虎的確避過了清算,高層為了臉麵也的確掩蓋了臥底的事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他沒想到肥黎和蝦叔死裡逃生之後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隱姓埋名過安穩日子,而是趁著亂世換個身份拜進和記打響了字號。七五年,我在福利院做雜工,蝦叔風頭正盛,按老爸的遺囑找到我。雖然老媽不願意你走老爸的路去做警察,不過你七三年還是去上了警校,我隻能騙蝦叔說你們兩個已經死了。他就認我做了乾兒子,把我從福利院帶走。七七年,肥黎和蝦叔爭坐館,蝦叔覺得樹大招風,私下和肥黎約定由肥黎當坐館,他做摣數。兩人對換地盤,肥黎去觀塘,油尖旺歸蝦叔。不曾想中途蝦叔在九龍城寨背叛龍四的事被人捅了出來,江湖傳聞有人出暗花要乾掉他。我知道是大全那撲街搞的鬼,可蝦叔覺得肥黎同他出生入死,不會允許大全做這樣的事。協商之下,蝦叔決定挪到深水埗先避避風頭,肥黎出一大筆錢給蝦叔做不時之需。碰巧那年廉政公署迫於各種壓力,正式特攝七四年以前的多數小案,隻追究七四年以前的大案以及七四年之後開始的貪汙案。陳飛虎怕事情敗露,主動申請調到深水埗警署看著蝦叔。果然七八年蝦叔死在一個亡命徒手裡,他乾掉蝦叔之後搶走了他身上所有東西打算跑路,結果還沒來得及銷贓就被O記抓住了。諷刺的是,根本就沒有什麼暗花,他一毛錢也沒收到。出於報復,這個亡命徒後來翻了供,把暗花的事招了。因為根本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大全真的出過暗花,甚至都沒法證明消息是他放出來的。所以這件案子變得模棱兩可,可以是江湖仇殺,也可以是普通的搶劫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