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就是這麼一個骨子裡熱愛自由不願被束縛的人,雖然他表麵上看來像個循規蹈矩到略顯拘謹的書生。他對老師們在課堂上照本宣科感到乏味,但他裝作很認真的樣子,他已經習慣了,有時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那認真勁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在課堂上隨時用充滿求知的眼光迎奉著老師的目光,隨時積極準備回答老師傻瓜式的提問,在書上批劃出讓老師能一眼看出確定是經過了大腦思考的勾畫。 真正讓他著迷的還是政治老師講的那些課本中看不到的故事。 政治老師姓邱,中等身材,下巴上支翹著幾根稀疏的胡須毛茬,除非他著意的將上唇向下大包大攬,否則兩顆大門牙就白晃晃的突露在前沿陣地耀武揚威。女生們拒絕把他那兩顆門牙與兔子相提並論,因為除此之外,她們無法從邱老師身上找到更多與兔子的相似之處。她們更傾向於把它比作露出蓮籽的蓮蓬,不隻臉型相似,更看重蓮籽那與眾不同的美味。 這樣的比擬,宋明無論如何是想不出來的,盡管她們師院的北麵就是大片的藉田,他也見過蓮蓬的模樣,但他還沒吃過炒熟的蓮籽,他一直以為那味道至多如同板栗如北瓜籽,哪能有女生們說的那麼香?這幫女生,一旦評說起什麼好壞來,總喜歡添油加醋誇誇其談,一定要把一件平淡無奇的小事渲染得讓你聽了驚奇得目瞪口呆,連問幾聲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天下竟然還有這種事才算心滿意足。 他們還是私下稱邱老師為大牙老師。 若論英俊分值,他和常老師至少相當於班裡倒數和第一名的差別。但每當他侃侃而談,一串串神奇的句子從他那囂張的大門牙裡大珠小珠地崩出來,你會感到連他略顯零亂的發型也立即熠熠生輝,儼然一位不修邊幅狂放不羈的先賢哲人。他講的許多話確實別開生麵,耐人尋味。他不得不佩服,她們這幫女生的味覺確實比他們這些偏愛大肉烈酒的男生要敏感得多。 以前我們隻知道尼c是一位自詡為太陽的瘋子,但聽邱老師說起來,他竟然是位僅次於我們哪位大思想家的偉人。 他確實瘋了,因為他是驚世駭俗的天才。邱老師說,天才都是孤獨的,強者都是孤獨的,螻蟻才是一群一群的。用世界的眼光看,孔老以後,我們至今還沒有一位思想家哲學家能與他並肩而立。我們也有很多瘋子,但沒有一個能讓世界為之瘋狂的瘋子。 他還能比得上MKS嗎?有同學問道。 尼~馬?邱老師拖長著音一臉狡黠的反問,斜眼瞅著那位同學,嘴角裡仿佛埋伏著一個調笑的刺客,飛鏢閃過一擊致命。 同學,要聽重點,我想說的重點是哪個嗎?我想說的是,孔老以後千年間,我們這個人口眾多的文化古國泱泱大國,卻鮮有影響世界的思想家哲學家。這是一個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大家哄笑起來,雖然也說不清到底哪裡可笑。也許是課堂太沉悶無聊了,同學們經常對一些並不怎麼可笑的事反應過敏,動不動就誇張的哄笑。就像一個膨脹到極限的氣球,一不小心的一點點磕碰就嘭一聲爆了。 教語言學基礎和普通話的語基老師端莊秀美,與一位當紅明星LXQ七八分相似,但比那明星更白皙,更有知識女性的涵養,平和大氣中透著嚴肅莊重。她後來嫁給了中央電視臺一位節目主持人。那位主持人和她是同一所高校的同學,高乾子弟,苦苦追了她六七年,就算她跑到這個小城市當了一名教師他也沒有放棄。不茍言笑的她就常常被我們笑得莫名其妙,常常一臉疑惑的問,這有什麼可笑的,啊?我說錯了嗎?趕忙低頭再翻看翻看講義,再疑惑看看強忍著哄笑的我們,略帶慍色地說:一個守財奴有這麼可笑嗎?好吧,那大家就笑笑吧,就當那麼多金光閃閃的金幣都分發給了大家吧。 當邱老師說起東D人翻越柏林墻會被衛兵瞄準屁股打時,同學們想著那滑稽的畫麵,又笑得如大壩決堤。她們曾被父母用手有條帚用鞋掌用棒槌打過屁股,而這些可愛的衛兵是用槍子打,《山海經》裡都沒有這麼古怪稀奇的事,實在是聞所未聞。所以大家越想越覺得可笑,斷斷續續足足笑了半節課。 一下課鄰班的同學就跑過來問,上節課你們笑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快給我們說說。不消一個課間的時間,這笑話就能飛遍整個校園,到晚上就有人爭吵著來找人求證:邱老師在課堂上講的到底是瞄準屁股還是瞄準屁眼?到底是東D翻到西D還是西D翻到東D? 執拗的人還要模擬演示一番,說是要用西方實證精神來驗證那外國製造的高級槍子的歸宿。 肯定是西D翻到東D,西D是資本家的樂園,老百姓的地獄。人們被剝削得窮困潦倒,毒品槍支紅燈區,是誰誰不逃? 可聽老師說,好像是東D的人吃不飽飯,西D天天吃的是牛肉漢堡。 不可能。東D才是歐洲糧倉,挨餓的一定是西D才對。 這樣吵來吵去就算吵到天亮也爭不出個結果。 誰記筆記了沒有?問一圈,沒人記,當時都隻顧著笑了。 下節課咱都聽仔細點。 他科目有人記筆記沒有不能確定,但政治課筆記是有人記的。邱老師的崇拜者都盲目到竟然認為政治老師長得很迷人的程度,真是匪夷所思,讓不少男生扼腕嘆息。也不乏有女生每周都給邱老師寫信請教交流,宋明班裡一位女生就是因為在晚自習給邱老師寫信時,與同桌討論在邱老師前用敬愛的還是親愛的而有幸成了邱老師的眾多緋聞女生中的一員。 因而,即便是一段無關緊要的政治筆記也能被有的同學一字不差地整理出來也就不足為奇。盡管這些筆記後來成了邱老師蠱惑學生的完美罪證,但仍無法改變這些筆記在大家心中獨一無二的地位,那可能是許多同學一生中唯一發自內心主動記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