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血戰在淞滬 第15章 何以為戰(下)(1 / 1)

李國魁的驚訝是有一定原因的。   主要有三條。   第一,早上能撤退的小鬼子基本都撤光了,撤不走留下斷後的那就都像中村大尉一樣,被三排消滅在戰場上為天皇陛下盡忠了。   鬼子又一直沒有派人過來偵察或者偷運屍體,那麼還活著的這個小鬼子八成是受傷後撤又沒撤下去,一直咬牙堅持到天黑的。   能堅持這麼久,這小鬼子真是命硬到一定程度了!   第二,小鬼子這麼不配合打掃戰場,難道就是因為知道還有小鬼子活著?想掩護他偷偷撤走?   往深處一想,李國魁又迅速否定了自己這條想法:道理很簡單,如果小鬼子得知有人還活著的話,早就應該派人來接應了,對戰場的射擊也會更有組織。甚至已經派出了人組織對陣地的進攻,不會像現在這樣漫無目的隻是開火。   第三,李國魁不太靠譜的記憶裡,整個淞滬會戰中,中國軍隊都未能成功生俘一名活著的日軍!即使已經打出平型關大捷,並多次成功伏擊日本人的八路軍,也是到了1937年11月第一次廣陽伏擊戰的時候才抓到了七七事變後的第一個日軍俘虜。   也就是說,如果能生俘眼前這個小鬼子的話?!相信委員長將會是非常高興的,這是名留青史的買賣啊!   得設法活捉他!首先,派人把這家夥拖回到我們陣地上!   李國魁喜上眉梢,部下們卻未必理解這種想法。   拖著一捆三八大蓋回到戰壕的朱勝忠聽說還有個活著的小鬼子,而且排長想活捉他的時候,鼻子一歪:“廢那事乾嘛?是不是他把老陳絆住了?排長,讓我去,一刺刀攮死這狗日的,把老陳救回來!”   警衛排張排長也不太贊同去俘虜鬼子,現在日本人發狠掃射戰場,投入人力去抓俘虜的話,誰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李國魁想了想,立刻找到方法說服了他們,他舉起還能動的左手,先是比了個五:“上麵的長官早就開過賞格,俘虜一個日本兵這個數!”   接著他又很快的比出一個一,一個二:“運氣好要是軍曹甚至曹長的話,就是這個數!”   “五塊大洋一個兵?二十塊大洋一個曹長?”朱勝忠有興趣了,1937年的時候,大洋的還很值錢。88師開赴淞滬戰場時特意提前發了三個月的軍餉和開撥費,朱勝忠這樣的積年上等兵也不過到手17塊大洋而已!   “哼”李國魁冷笑一聲:“五十塊一個兵,一百塊一個軍曹,兩百塊一個曹長!要是運氣好,被咱們撿到一個準尉少尉什麼的!那……”   “這麼多啊,我去!我去!”“排長,我去!”老朱和麻友三聽到這數目,眼睛都亮了,還沒等李國魁說完立刻爭先恐後了起來!”   其實這個賞格標準是委員長糾結於國軍俘虜到的日軍人數遠不如八路軍,在1939年才推出核準的。李國魁提前說出來,倒也不是忽悠部下,是因為他覺得,三排要是真能開捕俘先河的話,肯定有人不吝獎賞的。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解天佑帶路,捕俘隊乘著夜色再度躍出戰壕出發了。   與此同時李國魁派出唐睿明帶著另一組人往另一側運動,李國魁要求他們用擲彈筒在戰場上鬧出點兒動靜來,如果能威脅到街壘後的日本人,就再好不過了!   唐睿明那邊似乎並不順利,也不知道是唐睿明教得不行,還是跟著他的人學得不行,折騰了半天才打出第一組齊射,兩發彈藥的落點居然隔開了能有幾十米,顯然手忙腳亂中有人是胡亂擊發的。   不過榴彈爆炸的響動與火光足以吸引日本人注意,就在日本人火力轉向的空擋,解天佑也帶著朱勝忠他們找到了陳樹生和還活著的鬼子。   戰場上傳來了“八嘎雅鹿”和“小日本閉嘴吧你”的低聲喝罵,顯然那個活著的小鬼子進行了最後的拚命反抗,幸好這個距離上,又隔著槍炮聲,日本人根本聽不清楚什麼。否則,搞不好又要爆發一場激烈的戰鬥了。   唐睿明小組的第二個齊射表現好了不少,唐睿明在最大射程上直接把一發榴彈打到了日本人街壘前十幾米的地方,餘下一發也在附近爆炸。這把日本人都嚇了一跳,重機槍都停了下來,深怕暴露位置。   乘這個空擋,朱勝忠他們把小鬼子抓回來了!   一個穿著茶褐色棉布軍裝的小日本被結結實實捆在擔架上帶了回來,朱勝忠在最後麵壓陣,跳進戰壕立刻罵了起來:“這狗日的小鬼子想拉手榴彈拉著老陳一起陪葬,還好被老陳死死按住了,剛好我們上去,要不老陳就危險了。”   當然朱勝忠不忘喜滋滋的給李國魁匯報:“排長,這回摟著了,我已經看了!有軍銜,是個伍長哩!”   麻友三更惦記著賞錢:“快看看小鬼子咋樣了,我咋聽著這家夥不喘氣了!”   劫後餘生的陳樹生並不在意剛才的險象環生,開始仔細檢查他們千辛萬苦抓回來的俘虜,邊檢查邊埋怨朱勝忠:“老朱,你那兩砣子太重了,直接把他打暈過去了。”   “抬到後麵排指!抬到後麵排指!注意掩護其他兄弟安全撤回來!”   人是抓回來了,可是這家夥傷的著實不輕,腰上和腿上都有槍傷,這鬼子命大就在於這幾槍不僅避開了要害,也避開了大動脈,所以雖然這家夥早上在戰場上休克了過去,血卻奇跡般的因為其他屍體的壓迫止住了。   晚上陳樹生他們翻找東西的觸摸以及戰場上的槍聲讓這家夥悠悠醒轉了過來,他當然也就是失血過多沒有了力氣,要不然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負隅頑抗的事。   李國魁見這小子眼珠子裡的光芒正在慢慢黯淡下去,急忙從大家摸回來的日本醫藥包裡找到了嗎啡一針紮了上去。   小鬼子的情況好了一些,嘴裡開始念叨著:“米租……米租!(みず,みず!)”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軍事愛好者,李國魁對戰場緊急救治也略懂一點兒:乾渴,電解質紊亂,這是失血性休克的典型反應,也不知道這小鬼子還有沒有命活到他把人交到營裡。   死馬當活馬醫吧!想到這,李國魁又指揮部下手忙腳亂給這日本人灌水。渾身焦渴的俘虜久旱逢甘霖,連忙喝了幾大口,加上嗎啡的鎮定和和興奮作用,整個人感覺好多了,他甚至不情不願的嘟囔了一句:“阿裡嘎多(ありがとう)”   “排長,小鬼子說什麼呢?”   排長連救人的活兒都會,大家看到已經見怪不怪了。那麼排長會點兒小鬼子說的話,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吧?畢竟是中央大學的畢業生啊!果不其然,李國魁沒有讓大家失望,直接翻譯道:“他說謝謝。”   “嘿,邪門了,小日本還會說謝謝!”   其實李國魁的日語都是從某些影像作品裡麵學的,那是相當的二把刀,這並不妨礙他操著生硬的日語對俘虜審問了起來:“奧那嘛誒哇囊德絲噶?(お名前は何ですか?)”   日本戰俘也有些奇怪,眼前的這個人,至少應該是一名小隊長級別的少尉軍官,雙方明明這些天一直在進行慘烈的廝殺,對方為什麼會用敬語詢問自己的名字?奇怪的審訊方式。   奇怪歸奇怪,大日本帝國陸軍的顏麵,昭和男兒的氣概,那是絕對不能丟的,日本俘虜索性閉目裝死,不去回答問題。   李國魁並不是什麼好好先生脾氣的人,他見小鬼子裝死,一把扯開鬼子的軍裝,盡直在俘虜懷裡掏摸起來。盡管鬼子俘虜拚命扭動掙紮,可畢竟是被綁在擔架上的,隻能任由李國魁施為。不多時,李國魁就從小鬼子的衣服內袋翻出一本軍綠色帆布皮的小冊子,這正是日本軍人的手牒,相當於日本的軍人證。   李國魁在後世的博物館裡見過這玩意兒的實物,因此直接翻到十幾頁,略過了前麵長達2800多字的“天皇訓示”直接找到了眼前這名俘虜的信息。   “鈴木茂?Suzuki什麼來著?”李國魁的日語水平實在難以恭維,遇到漢字讀音直接抓瞎,日本軍人手牒上並不會貼本人照片,不過李國魁還是根據那上麵記錄的身高與軍裝尺寸確定了就是眼前這家夥無異。   小冊子中還夾了一個年輕日本女人的照片和一縷頭發,這也許是屬於鈴木茂妻子或愛人的東西,李國魁無意冒犯,留下手牒。把照片和頭發塞回了小鬼子的衣服內袋。本來十分憤恨的鈴木茂楞了一下,對李國魁不再那麼抵觸了。   “鈴木茂下士是吧?你的處境你應該很明白了”   “殺了我吧,中國人,我們大日本皇軍不像你們那麼懦弱,我們是不會做俘虜的!”   “懦弱?跑到我們中國的土地上燒殺搶掠很威風麼?”   “哼,難道不是你們中國人屢次背信棄義,咄咄逼人,不想遵守中日兩國之間的協議麼?我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懲罰你們暴戾的軍隊的!”   李國魁情知軍國主義的毒化和日本政府煽動的民粹思想已經深入到每個日本人尤其是每個日本軍人內心深處。   1937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就上海局勢發表“懲罰暴戾之中國軍隊”和迫使南京政府下臺的宣戰聲明,並在國內進行征兵總動員。陸軍大臣杉山元更是對日本報界狂妄宣稱:三個月滅亡中國政府。   當天,東京日比穀公園會堂,第一次日本國民戰爭精神總動員大會在這裡舉行。   日比穀公園其實就是皇宮門前至二重橋之間一片植有鬆樹的空地。大會由內閣陸軍大臣杉山元主持,改變立場的近衛首相親臨會場並發表了“將大東亞聖戰進行到底”的主題演講。當時日本全國共有74個民間團體和全國性協會,都出席了這次大會。   其實像帝國在鄉軍人會(退、復軍人協會)、日本造船工人協會、煤礦工人保障會、電車工友協會、銀行職工協會、日本農友協會、日本學生聯誼會、日本婦女後援會這些協會的群眾代表出席還能理解,畢竟侵略戰爭中,他們是切實的相關方和得利者。   但是日本佛教協會、神道教協會、僧侶協會這些口稱慈悲的僧侶居然也支持政府對中國宣戰!   李國魁回想起這些自己看過的歷史資料,情知自己是不可能勸降眼前這名日本下士的,他索性一邊和鈴木茂講,一邊把對話翻譯出來,講給周圍的中國士兵聽。   “你們割占我們中國的臺灣澎湖,又用武力偷襲占領我國東三省,又屢次在華北,上海挑起事端,背信棄義,咄咄逼人的到底應該是誰呢?”   “每次事變最後賠禮道歉的都是你們,說明你們確實做錯了,心裡有愧!”   “你這種強盜邏輯意思就是拳頭大的有理是吧?我們中國人就活該被你們日本欺負麼”   “哼,中日兩國之間本來就不應該有邊界,隻有我們先進的日本人能領導你們落後,愚昧的中國人!我們是幫助你們共存共榮的!”   ……   慢慢的,朱勝忠,麻友三,陳樹生,一個又一個的官兵臉上褪去了看日本俘虜熱鬧的歡快的神色,拳頭都捏緊了!   “看到這個孩子沒有”李國魁指了指解天佑:“他才隻有13歲,以前根本沒有聽說過什麼日本人。就在前天,他全家被你們日本軍隊的飛機炸死了,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孤兒,這就是你們日本人對我們中國人的幫助麼?”   本來氣焰相當囂張的鈴木茂這個時候還是楞了一下,聲音小了很多:“在戰爭中發生對平民的誤傷,也是一種遺憾哪!”   “誤傷?遺憾?”李國魁笑了,朱勝忠卻已經抽出刺刀沖了上來:“排長你還和這個小鬼子廢話什麼?讓老子把他開膛破肚,看看他們這些日本人都是些什麼狼心狗肺的東西!”   李國魁示意陳樹生幫忙先安撫住朱勝忠,又對著鈴木茂指了指自己:“我叫李國魁,就是屢次擊敗你們的中國軍人!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說日語麼?”   鈴木茂怎麼可能知道李國魁這種奇怪的日語是從哪裡學來的,不過比起兇神惡煞的朱勝忠,多聽聽這名少尉的話還更好一些。   “幾個月前,我還是一名大學裡的學生,我以前並不討厭你們日本這個國家,我甚至學習了你們的語言,研究過你們的國家和歷史文化。”   “我很佩服你們明治群賢變法圖強的精神。但是你們這些侵略者挑起新的事變,踏上我們中國國土的那一刻起,諾大的中國,就不再有我安心讀書的角落,我寧願放下書本,雙手沾滿鮮血,也要堅決把你們趕出去!”   “為了我那些戰死的兄弟,為了這個孩子,為了千千萬萬被你們日本人欺負的中國人,我和我的部下說到做到!”   熟稔二十一世紀讀做網絡辯論寫做杠精互噴的李國魁知道繼續和鈴木茂辯經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說完這些後乾脆不給鈴木茂反駁的機會,而是直接拋出了對舊日本帝國陸軍來說直擊靈魂的問題:   “鈴木下士,你家裡也是岐阜縣的普通農民吧?那些權貴和資產階級說,戰勝中國,經濟就會景氣,那,你家鄉的日子變好了麼?鄉親們吃上白米了麼?年輕女孩子們還用去大城市做那種事麼?”   反正一時半會兒也說服不了被軍國主義思想毒化的鈴木茂,不如直接把日本國內的真實現狀拋給他,讓他自己思索去。   那場全世界的金融危機過後,日本的很多支柱產業比如紡織等等正在失去全世界市場,經濟瀕臨崩潰無法挽救,大量底層國民赤貧破產,這也是導致日本向侵略道路上一路狂奔的原因之一。   像九一八,二二六,七七事變這一係列軍人獨走事件,完全就是法西斯軍國主義利用經濟崩潰反過來綁架國家機器的昭和賭徒行為!   權貴隻曉傲門第,憂國此中真乏人。   豪閥但知誇積富,社稷彼心何嘗思。   鈴木茂心中已經被深深的觸動了,他曾經的長官,去年那個雪夜就在近衛師團裡服役,所以昭和維新的思想他已經不止聽說過一遍。   他不清楚這名叫李國魁的中國少尉為什麼對日本國內的情勢如此熟悉,但這反而是他真正無法反駁的事實。   鈴木茂沉默了很久,以至於嗎啡的藥效開始過去了,疼痛,失血的蒼白,一陣眩暈讓他覺得自己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終於,鈴木茂長嘆一聲,用非常低的聲音呻吟道:“呃……李國魁少尉,我承認你是一名優秀的軍人,是值得尊重的對手。但是,你也知道,大日本帝國陸軍是不會允許一個士兵被俘的……”   “我明白”李國魁的聲音也低落了下來,他情知,這大概是鈴木茂不想活了。   “所以,我請求你……”   李國魁看著鈴木茂蒼白冒冷汗的樣子估算了下,即使自己不動手,這個鈴木茂也就是再痛苦的掙紮上個把小時,以現在國軍的條件,是絕對搶救不回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於是他掏出自己的駁殼槍,直接對準了鈴木茂的胸口。   麻友三不知道日本人最後和排長又說了什麼,不禁嘟囔了一句:“說好俘虜日本兵換賞錢的,怎麼又要打死啊?早知道這麼費事拖回來,當場攮死就得了。”   李國魁說出了一個沒有人敢反駁的理由:“王皋兄弟掩護我犧牲了,我答應過他幫他親手殺一個鬼子的。”   “嘭”,“嘭”,兩聲槍響,鈴木茂捆在擔架上的身體顫抖了兩下,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朱勝忠啐了一口唾沫:“便宜了這小鬼子。”隨即轉身出去了。   解天佑這時卻突然走上來,誠懇的對著李國魁說:“排長,排長,您說您是親口答應過幫那個王皋兄弟殺一個鬼子的?是麼?”   “嗯……”第一次親手殺人,又是如此近距離開槍的李國魁其實現在是想一個人靜一靜,避免自己今後PTSD什麼的,但是他實在無法躲避解天佑那雙真誠又期待的眼睛。   “那?那……那”解天佑終於按捺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願:“您能幫俺爹俺娘也各殺一個鬼子麼?真的!各殺一個就行!”   李國魁有些無語了,你們當我專業殺手威克囧啊?還是當我神槍第一燕雙鷹啊?   “解天佑!你已經是一個國軍戰士了,我們,最終是要把每一個鬼子都趕出中國的!要殺鬼子給你爹媽報仇,你自己親自去殺!”   李國魁大聲訓斥的話音未落!腦海裡的係統動作了:   “隱藏任務·何以為戰完成·獎勵:你的部下追隨你的步伐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