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16日,清晨,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朱勝忠簡直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朱班長身先士卒,帶頭沖殺在第一線,委實是累的夠嗆,因此吃了晚飯後就找了處穩妥的戰壕早早裹上毛毯睡下了。 他給部下留的話是:要麼是鬼子上來了,要麼是排長叫他,否則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打擾他睡覺。 等朱勝忠再睜開眼的時候,陣地已經變了大樣: 日本人槍炮打開的缺口已經全部用結實的沙袋堵上了,低矮的圓錐形地堡覆蓋了原來被敲掉的幾個火力點。 這看起來像墳堆似的玩意看上去喪氣,可是作為戰場老兵的朱勝忠看得眼睛放光,這玩意兒看著就結實,怕不是水泥弄出來的,而且露出地麵的高度非常有限,隻有射擊口對準射界清晰的前方。 小日本兒打對麵遠遠的沖過來絕對發現不了這些工事,等他們到一百米以內能看清楚了,我們再突然開火!保準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腦海裡已經有了如何暗算小鬼子的畫麵,朱勝忠樂嗬嗬的回到排指打算和排長碰碰想法討論下如何利用新工事,卻發現李國魁正在和陳樹生擺弄昨晚帶回來的裝備。 待朱勝忠看清楚李國魁一晚上東奔西跑的收獲時,那已經不能叫驚喜,簡直就是驚嚇! 都是前些天損壞的武器,不過已經被修好了。 兩挺日本人的歪把子也就是大正十一式輕機槍,是一營從日本人手裡繳獲來的,蔡仁傑專門叮囑了: 即使修過了,但是這兩挺歪把子還是很容易卡彈,並且蔡營長一再強調這不是他的問題而是日本人的機槍就這鬼樣子。 兩挺ZB26捷克式輕機槍。 這本來就是88師的標配。開戰前,德械師是按照德國步兵師標準采購,一個班能配到一挺的。 有充足的班排自動火力,這也是德械師戰鬥力強於中國其他軍隊的根本原因。 至少在連排一級自動火力上,德械師是可以和日本人掰掰腕子的。 隻可惜,輕機槍射手也是日本軍隊重點打擊的目標,這麼多天打下來,三排一挺機槍都沒剩下。這樣的窘境,也是整個一營乃至整個88師的境況縮寫。 蔡營長東拚西湊,從損壞的機槍殘骸裡找零件,總算修好了這麼兩挺。 最讓朱勝忠激動的是那一挺剛修好的民國二十四式重機槍,這款仿造自德國馬克沁的重機槍那絕對是朱勝忠的夢中情槍。射程,火力持續性和彈藥侵徹性那都比日本人的野雞脖子好上太多! 就像昨天最後那一戰,日本鬼子敢把重機槍推到7,800米的距離上猛烈壓製,就是吃準了三排一挺機槍都沒有了。 要是當時能推出一挺民二四和日本人對射,朱勝忠敢打保票,第一輪幾個點射他就能把對麵反製住。 日本鬼子要是敢不撤繼續和他硬剛?他能把對麵整個機槍組都送去見天皇! 朱勝忠知道李國魁是個有能耐會打仗的學生官,隻是想破了大天去,也不曾想象過自己家排長能一下摟回來五挺輕重機槍! 這可快頂得上大半個連的火力了!要不是李國魁身上有傷而且本身細皮嫩肉的容易引起兄弟們誤解,朱勝忠都恨不得抱起排長來親兩口。 激動歸激動,但轉念一想,朱勝忠就覺出不對了,這些修好的機槍,尤其是那挺重機槍,不應該都是營裡火力連的家夥麼? 咋整的? 朱勝忠心裡憋不住事,直接就開口問了:“排長,這些怕不是火力連那邊送到師部去修的槍械吧?咋讓你給得著了?” 李國魁奔波一夜,這個時候疲倦的不行,不願意編借口就直說了:“對,都是剛修理好的,工兵營的蔡營長讓我順便帶回來轉交給咱們火力連雷連長的。” 想起火力連連長雷雄那比自己還火爆的雷公脾氣,朱勝忠臉色立刻變了。 國軍內部軍閥氣息嚴重,即使是德械師這樣的新式部隊,重武器的歸屬和使用依然代表著軍官抓在手裡的實權和受重視程度。 火力連連長雷雄現在就是一營裡的二號人物,大家認可他的地位那是因為火力連的人員和裝備都很齊整。日本人要是呼啦上來一個大隊,一營現在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這個火力連。 其他連打的傷亡殆盡,他們火力連甚至還利用揀洋落的功夫,自己加強了一個輕機槍排,也沒有人敢說三道四的,那是人家的本事! 當然,這些天火力連打仗也不含糊,該支援前線兄弟們的時候,頂著日本人的炮擊那也是拚命支援的。 隻是李國魁這種虎口裡奪食的行為,實在是太犯忌諱了,火力連的東西,你一聲不吭就截胡了?你想乾什麼? 官大一級壓死人,以雷雄的火爆脾氣,直接拔槍當場斃了李國魁也沒有人能攔著。 戰場上無比勇猛的朱勝忠都不敢做這樣的事,他擔心李國魁這個學生官不懂裡麵的彎彎繞覺得還是出言提醒一下好:“排長,這些既然是要送到火力連的東西,那我們還是趕緊安排人手送一下……至少,打電話給雷連長,請他派人來取……” “鬼子馬上就可能要進攻,這幾挺機槍我都要布置到陣地上去,怎麼可能現在交給雷連長?”李國魁反問朱勝忠。 朱勝忠急了,乾脆直接點破:“李排長,咱們吞了火力連的東西,雷連長到哪裡去加強他新弄的機槍排?這個官司打到師長那裡去也打不贏的啊!” 這個時候,蹲在地上檢查這些機槍狀態的陳樹生卻突然開口了,一貫沉穩的他說話永遠慢條斯理:“老朱,你沒有聽清麼?蔡營長是讓李排長把這幾挺機槍順便轉交給雷連長。” 見朱勝忠沒有聽明白,陳樹生頓了頓又說道:“蔡營長可沒說一定要我們今天早上把機槍交給雷連長啊!我們排剛把機槍運到這裡,鬼子突然上來了,你說我們不架上機槍打鬼子,難道要一槍不發麼?” 一直跟著李國魁的唐睿明聽笑了:“朱大哥?你聽過沒有三國戲啊?” “咱們李排長現在就是劉備劉皇叔!雷連長呢?就是孫權孫伯符!這幾挺機槍啊,那就是荊州了,劉皇叔借了荊州,至於什麼時候還?那就要等咱們拿下小日本嘍!” 李國魁聽著唐睿明絕妙的比喻,不由得也樂了,一句地道的京劇念白脫口而出“賢弟說的好啊!雷連長若是來取,我便哭給他看!” “去去去,什麼劉皇叔,排長要是劉皇叔,我就是關二爺,你還以為你是皇叔的保鏢趙雲呢?看把你美的!” 朱勝忠雖然心裡還是不踏實,可是一想到小鬼子沖上來,五挺輕重機槍一起開火的壯觀場麵,不由得也跟著動了歪心思。 “排長,你要是真豁出去把這五挺機槍都布置到陣地上,我老朱可就是要有說法了!” “新修的陣地我看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可是就憑這陣地,就憑這五挺機槍,別看咱們三排現在就剩十來個兄弟,隻要日本人今天還敢來!咱們就好好招待他們喝一壺!” 朱勝忠本來心中隻有模糊的想法,這個時候說得唾沫星子橫飛,賭錢時的快意感覺上來了,越說越激動,直接拿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 “五挺機槍這麼放,這,這,還有這,輕機槍兩兩交叉,無論他們從哪個方向過來,攻哪一麵,我們都至少有一挺機槍對他們形成側射!” “重機槍就擺在排指前麵這個工事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裡射界最好,可以遮蔽咱們排陣地的整個正麵!” “排長,我就一個請求,你得讓我親自來操作這重機槍!就這玩意兒打得最過癮!” “日本人要是還搞10來個人的佯攻,咱們就裝慫!機槍啊,擲彈筒啊,咱們是一發不打!讓他以為咱們彈盡糧絕!” “哎,排長,你讓麻友三帶幾個老兄弟就頂在正麵,再派兩個新兵窩在戰壕裡專門給他們遞槍上子彈,一人兩桿中正式輪著打,以他們的槍法,加上這樣的工事,小鬼子隻能跑回去嗷嗷叫支援!” “小鬼子要是玩一錘子買賣,和昨天下午那樣沖咱們?放他來!我看他把野雞脖子再推出來也打不穿咱這新弄的水泥工事!咱們放他們沖進50-80米的距離,再給他交叉火力一起開火! “我打包票,第一時間廢掉小日本的重機槍!” “老陳,你親自帶一挺捷克式!瞄著打擲彈筒的鬼子打,不要給他們太多反擊的機會!” “排長,你和小唐用擲彈筒打那些躲到掩體後的!” 朱勝忠越說越興奮,渾然不覺自己連二班甚至連排長都一起指揮了,但是李國魁覺得他的思路和自己完全相符,就由著他說下去。 最後朱勝忠大手一揮“咱們連扔手榴彈的機會都不留給小日本,咱們五重火力,三段射擊!給他們來個,來個……” 朱勝忠文化水平差點兒,一時想不出怎麼形容,這時李國魁接過了他手中的樹枝,在朱勝忠描繪的幾條火力交叉線中心畫了個大王八: “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第1卷 血戰在淞滬 第5章 5重3段(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