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洛陽,府獄之內。 “喲嗬……這個張小郎君,昨兒個還作天作地,漫天叫嚷著自己有冤呢,怎麼今兒個突然就消停了,沒一點動靜了?” 一名獄卒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拿起一根棍子敲打著麵前的木柵欄。 他嘴裡說起的這個張小郎君,便是“孤篇壓全唐”的大唐著名詩人張若虛的弟弟張觀棋。父母早亡,叔父乃前國子祭酒張論古。 就在三日前,張論古因了謀逆之罪被刑部判了死刑,打入死牢。 與此同時。 張府上下百來口人全部因此受到牽連,男丁皆死罪,女眷充官妓。 張觀棋便是在這個時候被官府抓進大牢的,可關於二叔的所謂謀逆之罪,他完全不知情,深覺莫名其妙,遂整日整日地喊冤…… 到最後,竟暈死過去。 再醒來時。 張觀棋已非昨日之他。 現在這具身體內,藏著一個來自一千多年之後的現代人的靈魂。 說起來,張觀棋也算是個高材生,從小就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 當年高考,他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山河大學,四年後,順利拿到了教育學和歷史學的雙學位,還順便考了個心理谘詢師的證書。 之後的十年,張觀棋一直北漂,不料卻因一夜宿醉而來到了大唐。 而且,張觀棋怎麼也沒想到,這場穿越實在不太友好,開局便身在大牢,頭上扣的帽子還是謀逆這般“誅九族”的死罪…… 如何逆風翻盤呢? 張觀棋不禁頭疼起來。 而剛才那個獄卒,見張觀棋一動不動地躺在牢房的茅草堆裡,便彎腰撿起腳邊的一塊小石子,朝張觀棋後背處扔去,還試探著問道: “誒……我說張小郎君,你要是還喘著氣兒,就給我應個聲兒唄?” 獄卒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卒,手裡端著幾盤看著還算可口的飯菜。 可能是因為下獄後連續兩日都沒怎麼吃東西了,此時的張觀棋嗅覺變得特別敏銳,盡管隔得老遠,他也能聞到飯菜的幽微香氣。 “還喘氣,活著呢。” 剛穿越而來的張觀棋,正消化著原主慘淡的記憶,就被獄卒的突然造訪給擾亂了思緒,故而,話語裡有著難以掩飾的不耐煩和鬱悶。 “活著就好。你可千萬別死在我這牢裡,雖說你本來就沒幾日活頭了,但隻要不死在牢裡啊……我也算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了!” 說完,獄卒拿出腰間的鑰匙,打開了牢房的門,示意身後的那個小卒把飯菜放在牢房裡的破幾案上,笑了一聲,復又鎖上牢房。 張觀棋愣了愣神,總感覺獄卒剛才的話裡,似乎還藏著話,遂緩緩地站起身,走到幾案旁邊坐下,邊吃邊問道:“誰送的飯菜?” 獄卒咧嘴笑道:“蘇大公子!” “蘇份?”張觀棋脫口而出。 提起蘇份,原主並不陌生,此乃當朝正三品、鳳閣侍郎蘇味道最器重的兒子,也是幾百年後叱吒文壇的蘇東坡的直係先祖。 至於蘇份和張觀棋之間,則是發小,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分。 有蘇份暗地裡的照應,也難怪獄卒會擔心張觀棋死在行刑之前了。 拿人錢財,自然要替人辦事。 “沒錯,正是他。你別說,蘇大公子對你的事兒,倒是關心得緊吶。自打你被關進來,他天天來大牢,求著要進牢裡來看你一回。” 獄卒依舊站在牢房門口,雙手叉腰,有些怪聲怪氣地接著說道: “不過,都被我擋回去了!你們這些公子哥,當這死牢是街邊集市,誰都能進來看一眼。可我清醒著呢,你們張家犯下的可是謀逆之罪。照應些吃食,還勉勉強強。至於其他的,我可不想無端被牽連!” 獄卒雖然挺囉嗦。 但細想來,他說得沒錯。 世人愛財不假,但不管是誰,恐怕都希望有錢掙,也要有命花。 穿越來此,也有半個時辰了,張觀棋總算開始慢慢適應自己的身份,也接受了自己當下的處境,身陷囹圄,就一定要保持冷靜克製。 與其像原主那般。 不停不住地喊冤叫屈。 還不如把眼前這個“拿了蘇份好處”的獄卒給哄高興。 如此一來,接下來,不管張觀棋要做什麼,獄卒也能選擇性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想及此。 張觀棋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向獄卒行了個拱手禮,緩緩道: “俗語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獄卒大哥,這幾日在牢裡,你對我實在多有照拂,若我張觀棋有朝一日能出了這大牢,一定結草銜環,沒齒不忘……對了,獄卒大哥,蘇份送吃食時,可有留下什麼話?” 說完這些話。 張觀棋抬頭看向獄卒。 雖然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可他眼裡確實帶著真誠的感謝之意。 果然,獄卒的臉色比之先前稍微好些了,帶了些許笑意,回道: “張小郎君,不是我給你潑冷水,進了這死牢的人,命數就定了,翻不出天去!至於蘇大公子那邊,倒是沒留下什麼話,隻在走前叮囑了一句,說今日這飯食裡的饅頭有些硬了,你慢慢嚼,千萬別噎著了。” “多謝獄卒大哥提醒。”張觀棋若有所思,但仍舊接著追問道,“另外,還有一事想問,近來朝中有無大事發生,或者新鮮事?” “當然有!” 這次,還未及獄卒開口,旁邊那個小卒倒是兩眼放光,脫口而出: “兩日前,滿洛陽的大街小巷都貼上了皇榜。陛下有旨,凡能破解此次突厥使臣帶來的兩道謎題之人,一律重賞萬貫錢財呢!” 能看得出來。 這小卒也是個愛財之人。 “什麼謎題?” 張觀棋迫不及待地追問。 他有很強烈的預感,或許,突厥的這兩道謎題,是他的救命稻草。 “具體的不太清楚,大概是一堆誰也看不懂的文字,和一架屏風。” 小卒也是一臉納悶的表情。 “文字?屏風?” 張觀棋微微一愣,先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後,臉上泛起微微笑意。 “嘖嘖嘖……和將死之人說這些作甚?皇榜都張貼整整兩日了,至今無人敢揭,想來那萬貫錢財,也絕非你我這些俗人能夠覬覦的!” 獄卒轉過頭,繃著臉,瞪了小卒一眼,而後冷聲一哼,轉身離去。 小卒緊隨其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倉促跟上。 看著獄卒倆人走遠。 張觀棋才又重新坐下,拿起盤子裡的一個饅頭,腦海裡一直縈繞著獄卒剛才轉述蘇份的那句“吃饅頭時,千萬別噎著了”的話。 以原主對蘇份的了解,蘇份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對獄卒說出這句話。 “饅頭裡一定藏著什麼。” 張觀棋先是伸手去摸了幾下饅頭的表麵,確實如他所言,都很硬。 緊接著,張觀棋拿起其中一個饅頭,從中間小心翼翼地掰開,仔細查看一番,裡麵什麼都沒有,第二個、第三個也是。 直到他拿起最後一個饅頭,掰成兩半之後,一塊布條掉了出來。 張觀棋拿出布條,背過身去,迎著牢房南麵小窗灑下的一抹陽光,總算看清了這布條上的字跡,乃蘇份親筆所寫的一封信: 【觀棋兄,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張伯父今日已經被逼認罪畫押,若虛兄也在從兗州押回洛陽的途中,兩位堂妹也已送往教坊司。 另,我已打探清楚,判案之人乃魏王武承嗣,及洛陽令來俊臣。 兄若有自證清白之法,可將碗底所藏玉佩贈予獄卒,托他暗中傳遞消息,我已命東籬在大牢外日夜等待。萬望珍重。蘇份親筆。】 放下布條。 張觀棋皺了皺眉。 果然,他之前猜的沒錯,二叔張論古的這樁謀逆案和武家有關。 也多虧了大牢之外,還有蘇份這麼一個靠譜且是官二代的兄弟,願意為了自己上下打點,否則,現在的他隻能靜待死亡了吧?
第一章 救命的稻草(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