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日,隻能選1個(1 / 1)

送走了突厥使團。   天色尚早,剛過申時。   張觀棋被上官婉兒帶到了另一處宮殿——武則天的寢殿上陽宮。   這個時期的武則天,除了召見朝臣和重要會晤之時,會親臨明堂、文思殿,其餘公務基本都在上陽宮處理,奏章大多也是送到此處。   剛進上陽宮。   張觀棋就見到一群宮人抬著剛才那架四名士玉屏風,小心翼翼地將屏風安置在了正殿門口。   整個過程,這些宮人都專心致誌、誠惶誠恐,不敢有一絲錯漏。   問過上官婉兒才知道。   兩日前,突厥使臣給大周出那兩道謎題時,附帶了一個條件:若是有人能解開謎題,突厥會將屏風贈與大周。   很顯然,張觀棋解開了突厥謎題,所以,這架玉屏風現在便成了突厥使臣送給武則天的禮物,宮人們自然不敢馬虎。   在進偏殿之前。   上官婉兒有些不放心,交代了幾句:“張小郎君,你今日解開了突厥使臣的謎題,算是為大周立下功勞,陛下又得了這架屏風,心情甚好,才特許你一刻鐘,專程聽你陳情此案。你可要把握好分寸。”   聽聞此言,張觀棋輕輕點了點頭,拱手道:“多謝上官舍人提醒!”   隨後無話。   二人在偏殿候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武則天才姍姍來遲,但心情確實不錯,開口便是一道爽朗的笑聲:“張小郎,你可有功名?”   張觀棋愣了愣神,急忙搖頭回道:“陛下,晚生並無功名在身。”   武則天走到案前坐下,惋惜道:“你如此才華,理當進入仕途。不過,今歲科考已然結束,不如朕特封賞你一個官職,意下如何?”   張觀棋沒想到,武則天居然會在此時此地,提出給他封賞一個官職這樣的話,難道……武則天心裡,已經有意放過張家了?   不管怎麼樣,張觀棋覺得此事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遂輕聲回道:“陛下好意,晚生實在無意推辭。可現在,晚生仍是戴罪之人……”   “這好辦,朕赦你無罪。”   武則天說得輕描淡寫。   “那,我的家人呢?”   張觀棋內心有些忐忑不安。   “如果朕問你,在你的前程和家人之中,今日隻能選一個呢?”   武則天說這話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盯著張觀棋,似乎很認真嚴肅。   “前程固然重要,可家人身陷囹圄,晚生不可能隻求一人獨活,而棄他們於不顧……陛下,家叔的謀逆罪是被人冤枉的,請明察!”   張觀棋回答得不卑不亢。   他很清楚,武則天剛才問他的那個“二選一”的問題,看似是讓他做一個選擇,實則是為了考驗他的人品。   不愧是心思縝密的女帝。   稍微頓了頓。   武則天轉過頭,先看了看上官婉兒,又看了看張觀棋,才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好,既然你自己選擇了兩條路中最艱難的那一條,那朕今日便給你一刻鐘。你倒是說說,今日刑部來報,張論古在獄中已經俯首認罪,簽字畫押,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何來冤屈?”   張觀棋深吸一口氣。   先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情在腦海裡梳理了一遍。   然後,才緩緩問道:“陛下,您聽說過《羅織經》嗎?”   武則天眼帶疑惑:“未曾。”   張觀棋接著說道:“陛下日理萬機,沒有聽說過這本書很正常,此乃洛陽郡令來俊臣所撰,是一部詳細講述了如何羅織罪名、製造冤獄的奇書,書中所載手段之狠辣,恐怕前無古人,亦後無來者。”   “家叔未做之事,自然不會承認。可他之所以會在獄中簽字畫押,定是被來俊臣嚴刑逼供所致。重賞之下有勇夫,而重刑之下則必有冤情啊!”   聽罷,武則天眉頭微蹙,半信半疑地追問道:“當真有此書?”   還沒等張觀棋回答。   站在一旁的上官婉兒竟先開口接了話:“陛下,關於來俊臣的這本《羅織經》,微臣略有耳聞,隻是從未見過此書真容。”   說實話,張觀棋有些詫異,他不知道上官婉兒為何會有意幫他。但轉念一想,無論如何,有人相幫,總比自己一人孤立無援要好。   遂繼續說道:“陛下,晚生所言,句句屬實。除此之外,來俊臣還和魏王私下有勾連,明裡暗裡助魏王謀太子之位,以享天下……”   話還沒說完。   武則天就抬手截了話:“你可知,私下詆毀誣陷魏王,該當何罪?”   魏王,就是武承嗣。   是武則天的親侄子之一。   說起來,武則天對武承嗣、武三思這倆侄兒確實極盡恩寵。所以,二人暗自以為,大周的太子之位必定落於他們二人之手。   至於是誰,還得要鬥。   所以,這倆人表麵和睦、內裡較勁,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以武則天的縝密心思,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兩個侄子為爭“太子之位”所乾出的那些荒唐事?不過是選擇睜一眼閉一隻眼罷了。   方才,張觀棋還隻是剛一提及武承嗣,武則天就著急打斷他的話,很明顯,武則天對武家人的維護之意,已經昭然若揭。   若此次張觀棋拿不出實際的證據,來證明武承嗣和來俊臣之間相互勾結、製造張家冤獄的真實性,恐怕難以保住全家性命……   “陛下,晚生自然知曉誣陷朝廷重臣的嚴重性。所以,才不敢有半句虛言……家叔正是因為無意間撞見了魏王和來俊臣的秘密,才被他們聯手構陷,誣以‘誅九族’的謀逆之罪!”   張觀棋沉穩且有力地說道。   “什麼秘密?”   武則天壓著怒火。   “魏王和梁王兩家的子弟都在國子監就讀,而家叔乃前國子祭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曾在散學後無意間聽武延基和武延秀提及……魏王私下豢養死士!”   說及此,張觀棋略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想說又不敢說的神情。   想來,自古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覺得臣子豢養死士是一件小事。   武則天自然也不會例外。   但畢竟此事牽涉到武家人,武則天並沒有立即表現出太明顯的憤怒之意,似乎,這件事還在她的心理承受範圍內。   而關於武則天聽完此事的淡定反應,張觀棋也預料到了七八分。   所以,他還留了一手。   “陛下,還有一件事,晚生不知當講不當講?”張觀棋故作為難。   “講!”武則天話有怒意。   張觀棋再次表現出左右為難的神情,皺著眉頭,壓低聲音回道:“魏王近日身體欠佳,故而在私底下……咒您駕崩,好讓位於他。”   “大膽!你說此話,可有憑據?”武則天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   “武延秀親口所說,他父親擔心活不過陛下,曾前往長壽寺祈求長壽,並且,還用了巫蠱之術,剪小人咒您……早日歸西。”   最後幾個字。   張觀棋說得很小聲。   畢竟,武則天已然年逾古稀,對涉及死亡的話題,終究還是心懷忌諱的,想來也隻有給武承嗣扣上這頂帽子,才能激怒武則天。   果然。   殿內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感受到武則天的憤怒,張觀棋當即把握時機:“若是陛下不信,大可帶上親衛,立即親臨魏王府邸搜查。但是,不能走漏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