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某去去就來(1 / 1)

“工部營繕司郎中薛煥之子,薛恒義。”   李新年下意識便說出了畫上年輕男子的名字。   “史蔚給你看的?”   鄭千戶問了一句,便把畫紙重新收起。   李新年坦誠道:   “他說這廝最近在城東出沒,要我留意著,是讓我利用兵馬司的人手,把他揪出來嘛?”   鄭千戶緩緩搖頭,道:   “你的消息滯後了,史蔚昨日見過你之後,便已經發現此人的蹤跡。”   “那千戶的意思是?”   鄭千戶聲音透出一絲冷厲,徐徐道:   “你的任務,便是替我把這薛桓義殺了。”   李新年眉頭一皺,斟酌措辭道:   “千戶,此事……怕是有些不妥。”   那鄭千戶忽然摘下麵具,露出如女子般柔和麵容,考教般問道:   “有何不妥,李大郎不妨說來聽聽?”   說話間,李新年已打好腹稿,緩聲道:   “千戶,這薛煥和薛恒義父子,不說別的,先是他們這一身源自北地的真氣,這跟腳不清不楚的,總要查出個來歷。”   “再說,藏書樓塌陷這案子關係甚大,國子監那幫士子都盯著呢,按理說,這薛環義是必將受其父株連而死的,可若不將其抓捕入獄,走個律法上的規程……”   李新年正色道:“怕是會引起非議……除非……此案還有些更大的變故,或引發什麼重大的事故出來。”   事實上,李新年心中篤定,這案子絕對有別的變故,隻是這千戶腦子抽了,非要考教自己。   鄭千戶往上斜挑的雙目中露出欣賞之色,道:   “不錯,除卻派史蔚追查這薛恒義外,之前更大的人力都是在花費他父親薛煥身上。”   “也是在昨夜,事情有了突破,我手下的另一位同僚在一位商賈之家發現了那薛煥居住過的痕跡,發現了他的幾封往來書信和其他信物。”   李新年問道:“什麼書信?”   “和宣德元年馬逆一案潛逃的遺腹子,以及西南流寇朱賊。”   李新年微微一滯,即使他心中有自己的猜測,也未想到這事的牽扯如此之廣。   如此之離奇。   馬逆一案,是指當年當今聖上即位之時,威侯馬孟起,偽造遺詔,裹挾藩王謀反之事,此案在當時牽扯甚廣,殺的公卿之家人頭滾滾,竟還有遺腹子?   而且據他所知,那西南流寇,是近兩年的禍事。   這二者牽扯到一起,又和朝中跟腳不清的官員有往來的書信和信物,無疑是一枚深水炸彈啊。   鄭千戶看到李新年的反應,繼續道:   “書信中的內容,我就不和你多加細述了,但是已經牽扯到了幾位吏部、兵部的官員……後續隻怕……。”   李新年沉默片刻,感到一陣惡寒。   誰曾想到那國子監藏書樓的塌陷,竟會引起一陣血雨腥風來。   李新年沉吟問了一句,“這案子還在千戶手上嘛?”   鄭千戶忽然笑了笑,搖頭道:   “就在方才,司內另一千戶把這個案子從我手裡搶了過去,嗬嗬……竟爭著搶著給某些人做快刀啊。”   聽他這一番言語,李新年正襟危坐,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鄭千戶給李新年茶盞中添上新茶,輕描淡寫道:   “如何,李大郎,殺薛恒義這事兒,你接是不接。”   “若是辦成了,你也不用在這兵馬司呆著了,直接和我去靖安司入職便是。”   李新年試探性問道:“敢問千戶,薛恒義的項上人頭,值幾斤幾兩?”   鄭千戶曬笑,道:“一件飛魚服,還不夠嘛?”   李新年搖頭道:“屬下著急在金陵城中購置產業,也需銀錢娶妻養老呢。”   鄭千戶被李新年這般敲竹杠也不惱,笑道:   “事成之後,金陵城中一套小院,隨你挑選。”   李新年早就和史蔚打聽過了,鄭千戶也是公侯之家出身,祖輩是追隨昭烈帝起家江南士紳,家裡有錢著呢。   上司都許諾買房了,這還有什麼說的,李新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道:   “千戶,那薛恒義現在在何處,小的這就去給他料理了。”   鄭千戶答道:“城東的一條巷子裡,史蔚正看著呢,須得盡快,若是讓張儼那廝撿了便宜,我可是要發飆的。”   張儼,就是把這案子從鄭千戶手上搶過去的那個千戶。   李新年不含糊,進屋把公服脫下,換了身常見的灰色袍子,便要去殺人。   鄭千戶表示滿意,和李新年說了說史蔚所在的地址,收起紫砂壺和茶盞,腳步一點,銀光一閃,身子撞破雨幕飛出了小院。   外墻上那腳印多半是他惡趣味使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轟隆——   一聲悶雷,響徹雨幕下的巍峨金陵帝都。   竟是越下越大,雨粒如黃豆,砸在院墻上的瓦片上,劈啪啦作響。   提著彎刀,戴著鬥笠,李新年才出院子,看到一人冒雨急匆匆地朝這邊來。   再一看,卻是剛才在城東衙門上給霍解報信的那個小廝。   那小廝舉著的傘被風刮歪,渾身都濕透了,恭敬道:   “李大爺,我家霍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李新年眉頭一皺,道:   “和指揮大人說一聲,在下今日有要事,明日再來拜會。”   小廝麵容焦急,道:“我家老爺找您也是有大事啊。”   李新年卻不理他,轉身走向雨霧迷蒙的巷道。   把薛恒義那廝殺了,自己就可以離開這兵馬司,他懶得和這些吃人血的地頭蛇打交道,怕哪天憋不住火,乾出什麼事情來。   方才那鄭千戶說,那史蔚就在城東東堤坊左邊的銀杏小巷子裡。   在雨中前行不是那麼方便,小巷老街中,水漬橫流,泥濘不不堪。   待到李新年走到那銀杏小巷巷口時,一雙黑靴已經被水浸濕。   巷子和城東其他地方沒什麼兩樣,隻是雨天人煙有些稀少。   但是當李新年小心翼翼往裡走,走到一處小樓前,忽然一道熟悉且粗狂的嗓音細密地傳入耳中。   “上樓來。”   李新年輕輕抬頭,鬥笠邊緣上那雨蒙蒙的天幕下,那棟有些破舊的小樓最上一層,一個紅臉的漢子正朝自己無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