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裡,那些原本內心存疑的靖安衛們看著雨中站立著的那持刀男子,啞然無聲。 心裡都在思索,老大和史蔚那廝,到底是發現了一個怎麼樣的怪物! 巷子裡一時有些安靜,除了雨聲瀟瀟,便再無其他聲響。 可在這時,小巷狹隘入口處,一陣細密急促的腳步聲忽然響起,很快,一隊人馬飛快湧入。 有意思的是,這群人同樣也是靖安司的人馬,俱是一身黑底銀邊飛魚服,佩錯金牛尾刀。 當先一人麵皮黝黑,公服上的花紋比其餘人要復雜精致,竟也是一位千戶。 他先一步快速沖到那薛恒義的屍體前低頭查看,又看過他那顆頭顱,麵色陡然變得非常難看。 一對宛如魚眼般的眸子瞪大,裡麵滿是惋惜和憤怒之色,抬頭朝先來的那一批靖安衛怒喝道: “是誰把薛恒義殺的?” 那一批靖安衛做置若罔聞狀,隻當沒有聽到。 站在巷尾那棵老樹邊的李新年平靜開口道: “是我殺的,你待如何?” 千戶宛若魚眼般的雙目上下打量,見李新年未穿官服,猜測他並非公人,便厲喝道: “你是何人,敢擅殺朝廷欽犯,左右給我拿下他!” 他手下的靖安衛還未動身,一旁小樓高層中忽然傳出一聲幽厲滲人質問。 “我看誰敢?” 眾人望去,是那帶著鬼麵具,滿身兇煞之氣的鄭千戶。 魚眼千戶仰頭發出一道帶著七分惱火,三分無奈的高聲質問。 “鄭青舟,你意欲何為!” 可是他的這聲質問卻被鄭千戶手底下靖安衛們拱手齊齊朗聲問候所壓下。 “參見鄭千戶!” 七八位精壯漢子運用真氣,朗聲齊喝,在這秋雨連綿的小巷,竟似滾滾雷聲。 那魚眼千戶被這般一壓,原本有些囂張的氣勢衰退,心頭一股火卻不知道該怎麼發,臉色更加難看。 鄭千戶縱身一躍,身子飄飄然從小樓上下來,剛好落到李新年和那魚眼千戶中間。 他朝李新年贊賞地微微點頭,便對側頭對那魚眼千戶,寒聲道: “張千戶此來,意欲何為?” 張儼算找到了由頭發飆,一雙魚眼幾欲噴火,振聲道: “鄭青舟,這案子已交到我手上了,便應由我來處置,你為何派人把薛恒義殺了,不知此人身上有重大乾係嘛?” 鄭百戶冷笑一聲,道:“嗬嗬……案子交到你張儼手上了……” “這潑天的機遇給你,你擔得起嘛!”說到這句話時,聲音驟然尖銳冷厲起來。 “這人,我要抓就抓,要殺就殺……若是你心中不暢,找你的俞同知告狀啊,找指揮使大人說去啊。” “你!”張儼氣的魚眼瞪圓,胡須亂顫,卻意識不好再開口。 鄭百戶剛才那話,就是剛才他張儼想說之言。 “鄭青舟,這案子的利害你是知道的,咱們來日方長!” 張儼撂下一句狠話,麵色鐵青地帶著手下冒雨拂袖而去。 臨走時,還不忘吩咐屬下把薛恒義的屍身和頭顱帶走。 鄭百戶忽然哈哈大笑,指著那張儼離去的背影,對李新年道: “李大郎,對這張儼,你是如何看待?” 李新年微一沉吟,環顧四周,開口道: “千戶,那張儼尚不足為道,但是現在下著了雨呢,這麼多兄弟在外麵淋久了,怕是要感染風寒,不如先進小樓再說。” 此言一出,滿巷靖安衛的目光都投到李新年身上。 鄭千戶笑的更歡了,拍著李新年的肩膀親切道: “李大郎啊李大郎,如此會討巧,我手底下這幫兄弟如何還能給你甩臉色。” 李新年卻正色道:“什麼討巧,不過是替千戶體恤兄弟們。” “好好,進小樓吧。” 鄭千戶訕笑,不多言,率先飛入小樓高層。 李新年麵帶微笑,對那些因為自己,在秋雨中站了許久的靖安衛們拱手道: “各位哥哥,小弟李新年,此番多有勞累諸位,在此先謝過。” 原本靖安衛們因淋雨對這廝是有些不滿,可是見他之前那般犀利刀法,現在又如此說辭做派,親切知禮,挑不出半分毛病,便沒人當場發作。 有幾位年長的,朝他拱拱手,便也施展輕功,幾個縱身,躍入小樓。 有幾個年輕些的,或者敬佩李新年刀法的,上來搭話兩聲,約定日後酒局,才縱身而上。 直到最後,這秋雨瀟瀟的巷道上,隻剩下李新年一個人。 他走過去撿起剛才打鬥時掉落在地上的鬥笠,戴在頭上,緩步地走出巷道,從隔壁的銀杏巷子進了小樓,一步步登上最高層。 在小樓和這些日後的同僚敘話,待到雨停後,便各自離去。 雖說李新年已經完美地達成了鄭千戶給他的任務,可是如他這般,剛入金陵兵馬司不過十幾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立刻被提拔進入靖安司的,還是比較少見,需要條框規程上的等待。 第二日下午,李新年巡街回來時,自家院墻上又多了一個鮮活的腳印,但此刻,他連罵也不想罵了。 開鎖進入院子,李新年不出所料地看見紅臉漢子坐在石桌邊,抱著酒壇子在那喝酒。 與此同時,他看到石桌上放著一包衣服。 打開一看,豁然是黑底滾銀邊,錦鯉紋繡的官衣,還有一把錯金牛尾刀。 官衣和牛尾刀上,都刻有李新年的名字。 李新年呸呸咂舌道: “千戶大人做事,主打一個動作迅猛,今日就把這身衣服送來了。” 史蔚笑瞇眼,道: “飛魚服和牛尾刀,頭兒那多的是,不過調任的文書調令,還需要走一道規程,估摸著明後兩天就下來的。” “不過我說,是不是太快了一點,在這兵馬司,我屁股都還沒坐熱呢。” 史蔚語氣自然地說道: “有什麼快不快的,這事不還不是怪你?誰知道你動作這般快地就把境界提升到第三重。” “再說了,這不剛好有薛恒義這麼一塊磨刀石出現,頭兒也是想讓你在眾兄弟麵前顯露一把,誰曉得你小子刀法這般精湛……” “那廝之前和我打生打死的,在你手上,竟過不了兩個回合,被你一刀梟首。” “所以你早入靖安司,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李新年看著這廝滿臉胡渣的紅臉,忽然覺得這事的首尾,可能都是眼前這濃眉大眼的兄弟安排的。
第17章 張0戶(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