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歷城李卓(1 / 1)

我的盛世大唐 扶餘客 6094 字 2024-03-16

齊郡,傍晚。   蕭瑟的冬日,一輛馬車緩慢行駛在黃河岸邊。   馬車精致卻不奢華,內裡布置極為精巧,不但舒服,還很暖和,乘客外出途中也可以工作。   李卓有尋幽探險的愛好,駕車的虎子知道即將進入村落,習慣性的回頭問車裡的李卓:   “阿郎,咱們中途不休息麼?”   李卓放下手裡的賬本,活動有些麻木的身體。隨即掀開車簾往外麵看去,感受到大自然的極致美感,瞬間釋放所有壓力。   “算了,天也快黑了,直接走吧。”   等到眼睛酸澀稍緩,李卓又回身坐好。看著身側的賬本,痛苦的直皺眉頭:   “賬目太多了,我要是繼續自己乾,累死也不夠……”   “等從洛陽回來,得抓緊開個賬目處理培訓班,培訓一些能用的賬房。”   “不要求他們領悟力超強,舉一反三。隻要能按照指令,不折不扣的完成任務,賬目清楚就行。”   “最好像前世的流水線,能夠批量生產。隻要數量夠多,哪怕是半成品也將就……”   沒有足夠的人處理賬目,不能隨時掌握家底,不清楚手裡有多少資源,李卓就沒有安全感。   開辦賬目培訓班,勢在必行!   縱觀全局,統籌安排,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李卓想想就忍不住嘆氣:   “年少當家,還是白手起家,真累啊……”   李卓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卻已經是五冠莊的主心骨,要操心的事情非常多。略帶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和苦笑。   外人見到的李卓是翩翩少年,儀表堂堂。舉手投足之間英氣勃發,任誰見了都要誇一聲:   “這是誰家好兒郎,居然如此出眾,不比崔家那等世家子差,肯定會有一個好前程……”   李卓的靈魂來自千年之後,並不關心所謂的前程。   從二十一世紀公民,變成大隋子民,李卓內心的擔心和恐懼,無法和其他人訴說:   “大隋開國才二十多年,可不可以搶救一下?如果無法挽救,隋末亂世來臨,要怎麼選擇?”   “是看著無數人命零落成泥碾作塵,大地白骨累累?還是主動作為,做一番歷史上不曾有的事業?”   “為了保全自身,要投靠哪個勢力,何時去投靠?”   “投靠李世民麼?他現在大概十來歲,值得兩世為人的我投靠麼?”   這一切,李卓現在沒有答案。   等從洛陽回來,或許才有更清晰的判斷。   ……   賬目培訓非常重要,是一切的基礎。李卓閉目養神,心內盤算人選。   五年前黃河洪災,李卓附身到家破人亡的十歲少年身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現在的五冠莊人丁興旺,但沒有他的親戚族人。倒是下人仆役中間,有不少人值得栽培投資。   隋朝還沒走出晉朝大莊園經濟模式,李卓的五冠莊也是自給自足。莊裡所屬的各類人員,完全依附李卓,教會他們算賬,也不怕跳槽跑掉。   想起這個時代的情況,李卓不由的感慨:   “這是一個糟糕的時代,亂世將臨,人命如草芥。但這又是一個好時代,隻要掌握田地,掌握人口,手裡有自保力量,亂世似乎也沒什麼好怕的……”   這個時代不是很好,但也不是最壞!   車中很安靜,虎子擔心的撩起車簾,見李卓閉目養神,故意找話問道:   “阿郎,咱們怎麼現在去洛陽,等年後春暖花開再去,豈不是更好走?”   虎子今年十八歲,濃眉大眼,身強體壯,是這個時代的人最好的年歲。   他是李卓五年前撿到的孤兒,當時不過十三四歲,比李卓稍大。但瘦弱不堪的樣子,似乎隨時會餓斃。   五年過去,虎子已經是一個強壯的青年。使得長槍,騎得劣馬。   在李卓的言傳身教之下,是少有的內外之才。   李卓向來言出必行,立下規矩就一定要遵守。但閑暇時候,一直都很隨和。聽虎子這麼問,李卓疲憊的笑道:   “這不是沒辦法麼,要養活你們這些人,你以為容易?賬上沒錢問我,糧食不夠問我,什麼沒有都問我……”   “你們每天吃那麼多……我就是被你們吃垮的……”   虎子眼神一直看著前方,小心謹慎的駕車。手裡熟練的拉扯韁繩,嘴裡卻毫不示弱:   “阿郎,您不是說我吃的雖然多,但給您做事也有工錢抵扣,您可是沒吃虧呢……”   這小子還知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   李卓聞言內心輕鬆,疲憊感去掉不少,沒好氣的說道:   “我教你的可不止這些,你就隻記住這點?我還說你要是再不努力學習,連趕車的資格都沒了。咱們五冠莊裡的孩子,成長都很快………”   李卓懶懶的躺著,眼神毫無焦距,麵上在說笑,但心內那根弦,不由得緊繃起來:   “這是隋唐之際,馬上就有十幾年大亂世,一個不小心,就會身首異處……”   這個時代要是不努力,肯定要餓死。但努力下來,就有一大群人要養活,扛著偌大的包袱。   李卓現在就是這樣,艱難的負重前行:   “我現在的局麵已經頗為不易,要維持下去更是艱難。唉,前路漫漫啊……”   “過得幾年天下大亂,也不知道齊郡地界有沒有反王,我的產業會不會被人惦記?”   “現在是大業六年,明年王薄就起兵,跟當今皇帝楊廣對著乾了,時間緊迫啊。”   這些內心深處的情緒,李卓不會跟任何人講,不管是虎子或者其他親近的人。   從千百年後一覺醒來到了隋朝,說出去他們理解不了,也不會有人信。雖不至於被當成瘋子,但也沒必要沾惹這種麻煩。   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李卓還是個孩童,思慮不周,隻想著選隋唐之際的名將抱大腿,直接來了齊郡歷城。   借著黃河水利,可以發展。卻忘了歷史上,大隋名將張須陀一直待在齊郡。如果不是張須陀兩個月前就任齊郡通守,李卓都想不起這件事來。   有張須陀在,李卓生怕五冠莊的發展落在他眼裡,對五冠莊不利。同時,也怕秦叔寶投軍到了張須陀軍中,又走到歷史的舊路上,不對李卓的李卓。   “不論如何,都要勸阻秦叔寶,先不要投軍!”   柳五騎馬在前頭領路,腰間佩戴長刀,麵無表情,神色嚴肅。北風凜冽,似乎對他沒啥影響。   他一年四季都是一身短打扮,絲毫不怕冬日蝕骨冷風。裸露在外的手臂非常粗壯,隱隱約約看見幾處傷痕。額頭上的刀疤特別醒目,平添幾分剽悍。   柳五見虎子說話越來越隨意,對李卓有些逾矩的苗頭,忽然一勒韁繩,矯健的跳下馬來,快步走到李卓的馬車前麵,神態恭敬的問:   “郎主,咱們這次去懷智裡,大概要停留幾日?”   李卓雖然年幼,卻是五冠莊真正的主心骨,也是主人!   在柳五的潛意識裡,李卓再親近他們,他們內心都要有分寸。   沉默寡言的柳五用實際行動,表達他對李卓的恭敬,對虎子的提醒。   虎子稱呼李卓“阿郎”,柳五稱呼李卓“郎主”,都是同一個意思,但意味卻不相同。虎子的稱呼很親近,是玩伴的口吻,柳五的稱呼很恭敬,是以仆役自居。   柳五見多識廣,閱歷豐富。李卓每次出門,都是他安排行程。這次去洛陽,柳五暗地裡還有一些安排。   對柳五的小心謹慎,李卓也慢慢習慣了,說道:   “秦大哥傳信給我,說最近可能會去從軍,特意讓我去相見,可能要多留一些日子。”   聽得李卓的打算,柳五覺得時間上來得及,還可以從容安排,心中的一絲擔憂消失不見。額頭旁邊的刀疤也柔和下來,點頭回道:   “好,仆下明白了,這就安排好,不讓郎主操心。”   馬車沒過多久就離開馳道,進入村落。   冬日天黑得早,村子裡炊煙裊裊,正是農家一天勞作之後,準備晚飯的當口。   李卓估摸天色,此時應該是傍晚四點左右。   村落裡雞犬相聞,一派農村景象。   李卓往常忙得腳不沾地,少有閑暇時間,此時也是興致盎然,觀看這一千多年前的村落生活。   “快跑!”   不遠處的林子裡,忽然發出一聲驚慌的叫喊。   隨即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不少腳步聲,雜亂的跑動。   “虎子小心護住郎主,我前去看看。”   村落不會有響馬盜賊之類,但柳五身負護衛職責,還是非常謹慎,一邊喝令虎子保護好李卓,一邊拍馬前去查看。   柳五拍馬加速沒奔出多遠,前麵忽然跑出一群小孩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人人衣衫破敗,狼狽不堪。鬧哄哄的亂成一團,卻是亡命一般的景象,占據前方道路。   領頭模樣的大概十七八歲,剩下的有十五六歲,也有十二三歲,不一而足。   大大小小的少年和孩童,約有二三十個。   這個時代大多數的孩子,八九歲就開始幫家裡做農活,要聚集這麼多孩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因為如此,柳五一臉謹慎,大喝道:   “你們乾什麼,怎麼堵在路上?”   這些孩童沒想到有人騎馬在路上,盲目的擁擠過來。柳五連忙緊了緊韁繩避讓,卻差點撞到一人。虧得他馬術精湛,才堪堪避開。   虎子見是這樣的場景,已然放下心來,把車停在路邊觀看。   孩童中沒有人回答柳五,但他們懾於柳五的高頭大馬和佩刀,連忙朝李卓馬車的方向跑去。   李卓初時一臉驚異,仔細觀察,心道:   “這是孩子開會麼?”   李卓一開始猜測是兩個村落的少年打架,但仔細一看,這些孩童前後分明——前麵逃跑的是一群,後麵追趕的是一個。   “別跑,你們這些孬種……”   後麵追趕的是個大概八九歲,膚色黝黑,瘦骨嶙峋的瘦小子。   他捏著兩個拳頭,圓睜一雙怪眼,一臉惱怒的追打,口中喝罵不休。   在北方的冬日裡,他居然光著膀子,下身也隻穿一條粗麻褲。大概是常日這樣,並不覺得寒冷。   李卓冷眼旁觀,暗自詫異:   “一人追一群,這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