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樓是洛陽最高樓,站在這裡整個洛陽盡收眼底。 說不上多好的景致,卻是這時代的人,所能見到的最高最遠。 更勝在這裡獨一無二,可以標榜身份。 用後世的話來說,來這裡都是裝逼,其實不見得物有所值。能來這裡的人,自然也不會追求物有所值。 “兩位小郎君,所謂高處不勝寒,不知可願陪我等同覽洛陽美景,一起說說話?” 出聲邀請李卓和程咬金的人,滿麵含笑,極是麵善,但李卓卻不敢這麼想。 正當李卓在想一個合適的理由,推脫拒絕的時候,中年人身後忽然走出一個年紀更大一些的人。 他身形瘦削,狹長的臉上鼻子高挺,麵白少須,看著有些不協調。狼顧鷹視的眼神,有如刀子一般掃視李卓和程咬金,警告的意味顯露無遺。 他傲慢的警告李卓和程咬金,這才急切的回過頭去,對最先說話邀請的那人,惶恐的說: “請郎主恕罪,是仆下安排不周,讓閑雜人等打擾了雅興……我這就去找店家,問他怎麼把兩個小輩放上來了……” 這人自承錯誤,卻又轉頭找店家麻煩。眼角餘光看向李卓和程咬金,也是憤恨和遷怒。 這種睚眥必報的人,要盡快遠離! 李卓心道。 “罷了,罷了。” 白麵中年人身材魁梧,即便此時有些發福,也難掩曾經的英姿。他渾不在意的阻止,笑著說道: “所謂高處不勝寒,就是成功和喜悅無人知曉,也可以說是曲高和寡。舉目四顧,皆是碌碌無為之輩,豈不是無趣得緊?” “昔日大漢高祖劉邦,尚且知道衣錦還鄉,誇耀故裡做《大風歌》,暢意而為。若是錦衣夜行,他即便是一國之君,開創大漢四百年基業又如何?在他鄰居眼中,仍舊不過是泗上一無賴。” 白麵中年人說話有點難懂,似乎沒有邏輯,李卓兩人也聽得雲裡霧裡,正想禮貌告辭,隻見他又接著說道: “我今日到這四海樓,也是感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頗覺寂寥。” “這二位小郎君,一文一武皆是人中翹楚,今日相遇也是緣分,何苦做這惡人,也太煞風景了!宇文,你且放寬心,盡興遊玩就是。” 被稱作宇文的中年人,不知郎主今日心情為何這般好。眼角閃過一絲訝異,卻很好的掩飾了。 他聞言略顯遲疑,打量李卓和程咬金一眼,終是恭聲回道: “這……謹遵郎主之命!” 他話雖如此,但言行舉止之間,還有頗多不安。 “宇文你且放寬心就是,阿摩不過是找人說說話罷了。” 這時候,白麵男人身後走出一個三十許的中年婦人,容顏清麗至極。紫色及地長裙拖曳,款款而來,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迷人的韻味。 禦姐!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簡直就是極品。 皮膚白皙,身材豐腴,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萬種風情,令人迷醉。 這簡直是淑女加熟女! 即便看著年紀不小,但隻要看著她,就不會留意她的年紀。 就是後世來的李卓,也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十五歲的身體,第一次有了沖動。 此時年紀尚輕,還是土包子般的程咬金。看著紫衣麗人,更是目瞪口呆,渾然忘我。 兩人失禮的舉動,白麵中年人啞然一笑,不無得意。 而那被稱作宇文的中年人,見程咬金的呆滯癡迷,卻狠狠的盯著程咬金,恨不得立刻撕碎了他。 倒是紫衣麗人,舉手投足之間極具優雅,恍若未覺的說道: “二位小郎君,能在這四海樓相遇,當真是一份難得的緣分。人少未免清冷無趣,不若我等一同,說話品茶也是不錯。” 程咬金呆滯的目光裡,這女人的一顰一笑,都帶著某種神奇的魔力,讓人癡迷,不自覺的跟隨她的意誌。 程咬金聞言更是旁若無人,幾乎手舞足蹈的應道: “好啊,好啊。” 程咬金這豬哥像,李卓生怕惹惱了對麵,又是一番麻煩。卻不想對方毫不介意。 倒是程咬金這沒出息的樣子,李卓推卻的理由都沒法說出口,隻覺得有些臉熱。 紫衣麗人似乎明白李卓的心思,她的眸子就像二八年華的少女,清澈中帶著羞怯,卻又帶著些許熱烈的看著李卓,問道: “你的夥伴都答應了,我想這位小郎君,應該不會煞風景吧?” “……” 紫衣麗人的眼睛會說話,李卓見狀變得目瞪口呆,腦子也有些短路。 “這女人,簡直是妖精啊,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 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這般兇殘! 她這麼一說,李卓倒是真不好拒絕了,半真半假的一陣遲疑,說道: “茫茫人海,相遇便是有緣,既然幾位貴人有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能出現在這裡的客人,都是被四海樓挑選過的。其中不乏高雅清貧之人,但更多的還是富貴至極,權勢滔天之輩。 這幾人的神情中,透露出太多的東西。 那個被稱作宇文的人,雖然以仆下自居,但看他的言行舉止,也隻是對白麵中年人,以及對那紫衣麗人恭謹。看向李卓和程咬金的眼神,是肆無忌憚的厭惡和警告。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是一個仆人? 要是換個地方換個環境,他必然是頤指氣使之輩。 聽白麵中年對他的稱呼,也透露著親近。他所表現出來的惶恐,也許隻是表麵功夫罷了。 除此之外,三人身後一直亦步亦趨,那個四十五六歲的魁梧大漢,從未說過話,但眼神猶如刀子,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他看似平淡的腳步裡,能夠隨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寬鬆的衣袍裡,應該藏著什麼武器。 李卓的直覺,這人應該是個保鏢。個人武藝超群,是個極度強悍的高手。 紫衣麗人那一身氣質,不是尋常人家能有。即便表現得和藹可親,但也會隱隱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不可褻瀆。 被稱為阿摩的白麵中年人,既然是這一行人的核心,自然更不是凡俗之輩。 李卓聽他剛才說漢高祖劉邦的話,明顯感覺到他有很強的表現欲,希望讓人知道他的成功。 這樣的人,要麼真的有權有勢有本事。要麼就是家境好,喜好排場的騷包之輩。 隻是,這幾人究竟是何身份呢? 李卓心中思忖: “莫不是某個權貴之家?看那保鏢的樣子,應該上過戰場。不是暴發戶能請得起,也許是某個底蘊深厚的家族,幾代豪門,才有這般權勢富貴。” 幾人跟著阿摩的腳步,轉過廊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走到視野最開闊的一麵坐下,阿摩淡淡的掃視一眼洛陽全景,就轉到談話上來,頗為客氣的問程咬金: “兩位小郎君都是山東口音,卻不知仙鄉何處,能有二位這般高賢?” 他問程咬金,要麼是程咬金看著年長,要麼是覺得程咬金是武人,沒啥心機。 程咬金也讀書,但隻是認字罷了,文學上沒有絲毫造詣。 見阿摩言行舉止富貴逼人,說話雖不曾咬文嚼字,但始終有種莫名的壓力。 程咬金渾身起雞皮疙瘩,很不想和他講話,卻也不好不回答,硬著頭皮說道: “俺老程是……我是濟州東阿的。” 白麵阿摩饒有趣味,眼神卻是非常厲害,從程咬金走路的姿勢,看出他是騎將: “燕趙之地多英豪,果然如此。我看程小郎君年紀雖小,但武藝怕是不凡。看走路的姿勢,應該慣常騎馬。大隋朝堂,將來定然多一員沙場飛將!” 也許他經常和沙場悍將打交道,才有這樣犀利的眼神。 正如古代關東是指潼關以東一樣,他所說的山東之地,雖然也包括後世的山東,卻不完全是後世的山東,乃是崤山以東。 正是七國爭雄時候,燕國和趙國的所在地。 燕趙抗衡後來一統六國的強秦,出了不少名將悍將,他這樣說程咬金,可謂是極大的誇耀。 程咬金聽出對方的贊賞意味,覺得剛才對他的反感有些沒來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說: “俺們山東的確有不少英雄,俺老程……呃,我……其實說不上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