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紫薇城,乾陽殿。 裴仁基正在等待皇帝楊廣的召見,小太監輕步上前上前稟報: “陛下,左驍衛將軍裴仁基求見”。 如果李卓看見,一定知道四海樓遇見,一直沒報過姓氏,當時也無從猜測他身份的人,就是大隋大將裴仁基。 裴仁基原本是漢王楊諒的侍衛,後來漢王楊諒舉兵謀反,裴仁基苦勸反而被下了大牢。 他也因為這件事,得到皇帝楊廣的賞識,一路升官賞爵。在滅吐穀渾的戰役中立下大功,是楊廣眼前的紅人。 楊廣就算是微服私訪,也經常帶著裴仁基。有的時候,還給楊廣辦一些隱私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事情,裴仁基卻有些心裡沒底。正在思索怎麼匯報,不想楊廣從帷帳中走出,問道: “德本,交代你的事情辦得如何?” 裴仁基字德本,楊廣這麼稱呼他,顯得很親近器重。 裴仁基連忙行禮拜見,回道: “陛下,臣查出了一些眉目,但時間太短,也有些不太確定。” 楊廣心情不錯,說道: “說吧,不要遮遮掩掩的……” “年前吐穀渾人之死,是有人謀劃。刻意在相距不遠的地方,同時殺死兩個吐穀渾部族首領,為的是挑起吐穀渾人對陛下的不滿,指望那些喪家之犬,起兵對抗大隋天威呢?” 楊廣來了興趣,好奇的問: “哦,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 “可能是個狼崽子,他隱身突厥使團沒有露出蛛絲馬腳,可能是北方最靠近咱們的那個,據說他能說漢話。” 楊廣說的狼,是去年死了的東突厥啟民可汗阿史那染乾。 阿史那染乾靠著大隋的扶持庇佑,不斷打敗敵人收攏部族,才成為東突厥大汗,但他一直有擺脫大隋影響力的心思,是大隋皇帝眼中的白眼狼。 狼崽子,自然是阿史那染乾的兒子了。 楊廣冷笑連連: “阿史那染乾死了,阿史那咄吉繼任一年時間了,可能也把大小部族掌握得差不多了……難道就起了異樣的心思,刻意南下試探?” “請求邊境互市為假,刺探大隋虛實是真……嗬嗬,誰給他的膽子?” 裴仁基知道楊廣的心思,連忙請示: “陛下,這狼崽子如此猖狂,不可視而不見。但臣愚鈍,請陛下示下。” 楊廣剛愎自用,自詡為天下第一人,他可以裝作不知道,但他不能不知道,冷笑道: “他既然來了,那就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可惜,咱們大隋現在沒有驚艷的年輕人。不然的話,朕可以讓這些年輕人跟他鬥一鬥,看看是他們突厥人厲害,還是咱們大隋精英輩出。” 楊廣東征西討,用大隋強大的國力,逼迫啟民可汗阿史那染乾,親自來洛陽朝見。 在內心裡,楊廣不相信阿史那染乾的子孫,能翻出什麼大浪來。 楊廣目光飄忽,想起四海樓上那個令他眼前一亮,卻消失無蹤的年輕人,忽然興致缺缺。 東突厥再是心有不甘,現在也是大隋的臣屬。 楊廣自詡大隋是天朝帝國,不會以一國之力,針對一個臣屬的王子,說道: “安排一個校尉去看看,能留下來就留下來,不能留下來就給他一點教訓,過幾年再和他較量……” 裴仁基等到了他要的指示,當即回答道: “是,臣馬上去安排……那日四海樓護駕的周鎮守……” 裴仁基話還沒說完,楊廣已經打斷了他: “那人不行,年紀大了,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麵對這樣一個皇帝,裴仁基也很心累,低頭擦擦汗,說道: “陛下慧眼如炬,臣佩服至極。臣覺得周鎮守手下的校尉毛騰遠,氣血方剛很有乾勁……” 毛騰遠那日跟在周鎮守後麵,也混了個臉熟,楊廣記住了他,道: “好,就他吧,讓他領著他的人去……對了,你的兒子也是校尉,讓他也去,但不能帶兵,隻許帶著家將。” 毛騰遠是校尉不假,但洛陽城的守城校尉,手裡也就一百多號人,能成事麼? “這……” 裴仁基心中叫苦,他的兒子裴行儼二十歲了,空有一身武藝,但不夠圓滑。 裴行儼不能帶兵,那就隻能跟著幾個家將。跟著毛騰遠去找那個狼崽子的晦氣,怕是立不了功勞,反而會吃掛落。 但皇帝都這麼說,裴仁基也無法拒絕,而且讓裴行儉加入毛騰遠的隊伍,也是對他裴家父子的信任看重。裴仁基隻能硬著頭皮接下來: “臣,領旨。” …… 裴仁基走後,楊廣到了貞觀殿,召集大臣商議國政。 正如李卓猜測的那樣,楊廣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把那件原本應該被傳得沸沸揚揚的胡人被殺案,輕描淡寫的放過…… 轉手把鬧得民怨沸騰,不得人心的胡人收拾了,贏得一撥體恤子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知錯能改的贊揚。 一時之間諛辭如潮,楊廣好不得意。 不過,楊廣畢竟是當世少有的聰明人。他知道這不是仁君所為,也知道那些拍馬屁的墻頭草,對大隋並無益處。 但誰叫他喜歡呢? 誰叫他從先皇手中,接過一個統一的王朝,家底豐厚,有本錢折騰呢? 有時候,楊廣也回想起幼年時戰戰兢兢的生活,以及成年後為了謀奪皇位,那幾年苦心孤詣的偽裝。 楊廣甚至自得的想: “如果接手的不是一片盛世氣象的大隋,而是前漢八王之亂那樣的風雨飄搖,亦或者是晉朝南渡之後的朝不保夕,也許我還能夠成就更大的功業吧?” 那樣,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青史之上,無可比擬。 “今年最大的事情,就是征討高句麗了。” 大隋堂堂天朝,居於世界中間,自然要讓四夷臣服,才是大國盛世氣象。 高句麗撮爾小國,居然敢上躥下跳,抗拒大隋天威,是其取死之道。 大隋人才濟濟,百萬大軍壓境,以猛虎搏兔之勢,覆滅高句麗易如反掌,無需多慮。 但在楊廣內心裡,仍舊對那日四海樓偶遇的少年,有頗多好奇之處。 有時候甚至想,當時為何不留下他呢? 也許,是愛惜那少年的才華,打算給他一個一展宏圖的機會。 也許,是感覺那少年見識不凡,居然和他自己有幾分英雄所見略同。 楊廣忽然問道: “那個少年,當真沒有消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