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席府。 府內一片寂靜,無論是主家還是旁係,無論是管家還是下人,皆是麵露愁容,不敢有絲毫喧鬧。 府外一片喧鬧,爆竹之聲此起彼伏,喜悅的氣息圍繞著席府,似是不滿這全城唯一的一處不和諧。 “墨研,你可是聽不明白!”老者擲地有聲,不似訓誡,卻是比平日更有威嚴。 席成,席家家主,十年前突然回到席家,並將家族由魯國遷到了越國,十年之間,從一個落魄小家發展成紹興的名門望族,家族之內,無一不敬,哪怕族中有人心懷鬼胎,也不敢在老爺子麵前顯露。 “孫女...嗚嗚...孫女...嗚嗚...”大堂之中的小姑娘直挺挺地站著,哭得梨花帶雨,心裡委屈至極,想回絕老祖,不爭氣的嘴唇卻是隻會顫抖,怎樣都不敢說個“不”字。 “跪下!”席老爺子佯裝惱怒,猛地一拍紫檀木椅的扶手。 祝生緩緩睜眼,聽到好似有人讓他跪下?上一秒還在看“煙花”,這一聲“跪下”好心情頓時沒了。 定睛一看,以為是“閻王爺”,剛準備上前抽他倆逼鬥。怎料旁邊的小姑娘沖著他“噗通”一聲伏地而拜。 乾嘛?你們要乾嘛!剛想發出穿越者的靈魂三問:我是誰,我在哪,我要乾什麼。 “叫先生!”見孫女服軟,席老太爺也是趁熱打鐵,抓緊把事辦成。 “嗚嗚...先...生...嗚嗚”小姑娘眼睛偷偷向上瞄去,帶著四分哀傷,三分嫌棄,兩分幽怨,一分委屈,再次看了看身材高挺的男人,隻是隱隱覺得他與之前有所不同,但是不知是哪裡,又迅速垂下眼簾。 “祝小友,你看......”席老爺臉色稍緩,望向祝生。 這個年輕人是九江縣主簿的養子,年方二十,在紹興府卻已頗有才氣,詩詞文章樣樣精通,於去年鄉試考取了舉人的功名,今年怕是春闈也有機會,到時一飛沖天,照應席氏和墨研再簡單不過, 自己也能放心地去,哪怕到了下麵,也能夠對老主人有一番交代。 一想到老主人,眼中淚花再現,視線也是又被模糊......老奴盡力了,主人! “......”,祝生默然閉眼,不是他想擺架子,他得緩緩,剛穿過來,信息量太大,哪怕是他4090T的顯卡現在也已經冒煙了。 原身的假......身份?假身份!是紹興府九江縣祝家村的一戶獨子,五年前馬匪過境,全村慘死,父母早亡,隻剩自己一人。 縣令大人心覺有愧,令主簿將其撫養,這五年他努力讀書,終是考取功名,不負養父母的期望,在紹興府一帶有了不小的名聲。 席家老太爺壽數將近,除了孫女席墨研,家中卻無一人能扛起席氏的大旗,皆是鼠目寸光,紙上談兵之輩,故想讓孫女認祝生為先生,未來也有人可以照拂一二。 祝生再次緩緩睜眼,略一沉吟,謙遜的向席老太爺一拜: “此事晚輩應下了,往後餘生,護他周全” 祝生現在隻覺得頭疼,這個局麵容不得多想,想先應付過去。 四周瞬時寂靜,這一句“往後餘生,護她周全”仿佛有著大道誓言的加持,讓堂內的每一個人都深信不疑,更像是永遠地鐫刻在他們的心中。 席老太爺也是微微一愣,之前這個這個年輕人或多或少帶著一些楞氣,現在如此謙遜,連承諾都如此令人信服,讓他心中有了一分計較: 為何感覺與之前略有不同?但是一想到這小丫頭終於鬆口,祝生答應的如此痛快,他也是喜上眉梢,心中的巨石也是終於落地。 “往後餘生...護她周全...”席墨研喃喃自語,這個承諾是先生與學生之間的嗎?頭次聽說啊。 但是一想到之前的種種,心中又是冷笑:“狗東西!好能演!早想讓我嫁出去,還護我周全?” 祝生曾向席老爺子暗示過,將她許給宋家二子。宋家也是這紹興府的名門望族,一直想與席家聯姻。席老爺子也覺得宋家二子很不錯,隻可惜小丫頭抗拒的很。 這位十二歲的小姑娘可不是什麼善茬,明裡場麵,暗裡手段,經鋪核賬,勾心鬥角,無一不是強項,同輩的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她,一歲時便已能夠記事,從小到大的事,她一件都沒有忘,也一件都不敢忘! 就比如她第一次見到滿城的刀光血影... “席老,晚輩既已認下承諾,便不會食言,先回去準備一番。” 祝生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在意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也不在意察覺到他的不同。他需要時間縷清局麵,不然活不出第一章。 “好!好好好!”席老太爺也權當祝生是下定決心擔負起這個責任,態度才會有所轉變,心裡更是打消了那一分計較,更是暢快了不少。 “到時老朽會遞請柬至令紹興府府尊大人,盛重地辦一次典禮,時間...就定在正月十五吧,正好府上要辦燈會,祝小友也一定要請令尊來此一聚,大家多熟絡熟絡,哈哈!”。 九江縣主簿再怎樣,也是比不過這紹興府的席氏家族,席成能如此放低姿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完全是瞄中了祝生這個潛力股,愛屋及烏的道理他自然是懂。 “既如此,晚輩先行告辭,十五那日再來。” “老朽腿腳不便,還請先生莫怪,墨研代我去送送祝先生。”席老爺語氣和善,並用拐杖敲了敲席墨研那側的地磚。 “......”席墨研不想說話,心中還是不忿,但架不住老者這一年的嘮叨,她認了,隻要這姓祝的膽敢有一點壞心思,她就讓他後悔來到世上! 先生,在這個世界可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老師,拜師可拜老師,也可拜先生,先生要比老師的責任更大,有監護之責,有監督之權,相當於現世的監護人加老師。學生若是不聽先生,不敬先生,先生怎樣懲戒都合乎法理,無人可以指摘,這也是為何席墨研極力反對認先生這件事。 一旦拜先生,在十五歲之前基本沒有任何自主權利,凡有教令,必定遵循,就是婚姻大事,先生也可做主。 席府是一處占地十畝的大宅,大大小小的院落有十餘座,由連廊、花園相連,還有一處石湖位於議事堂之後,議事堂也名尚安堂,在整個宅子的中心位置。 祝生與席墨研一前一後行走在通往門廳的連廊中。 席墨研發覺今天祝先生的話明顯比以前少了,以前祝生經常會教她做事,勸她善良,少染銅臭,並強行把自己的人生感悟傳授與她,一兩次還行,這一年天天都是這樣,誰受得了啊! 席墨研恨不得直接把他的頭發揪光,讓他去香山寺裡跟禿驢一起做伴!不由腹誹:這狗東西不會在憋著什麼壞水吧!